关於骗子，大概如是了。

我不知道會什麼在三教九流、龍蛇混雜的個個地下行業中，騙子是少數世人對他帶有莫名好感的反派。從古至今，世界各地的普羅大眾似乎對於騙子帶有一種高貴的精神寄託，希望藉由他們的浪機各地留下的足跡，帶領自己離開世俗的枷鎖，來到險惡卻充滿自由想像的江湖。另一個有相同待遇的是古惑仔，所以我們看到WWE裡SteveAustin這個愛喝啤酒、粗野不文的SOB能在擂台上和TheRock叫板。因為大家潛意識中都這種離經叛道有著一種憧憬，只是礙於社會現實不敢去做罷了。但是奧斯汀幫你完成了，他不止痛扁自己的BOSS，而且是拿鐵椅痛痛快快的扁、直接開車將駙馬的的車輾報等等。每晚領三萬美金，就只要負責上台扁老闆，這大概是全無產階級最想要的工作了不是嗎？但可能相較於混混、流氓，騙子還是稍微可愛點，起碼生命身體是不受暴行威脅的。否則要是遇上梁山泊那群連續殺人狂，尤其是李逵這種的，好運點的一斧子下去還算死的痛快，就怕死前還得挨一頓揍，黃泉路上啟不得拿枴杖走了？相較起來騙子不僅略奪方式溫和，而且要是你不信他基本上也不能拿你怎樣。這是全憑技術和心理的博弈，是勝在高科技，至少讓人心服。我覺得這可親可愛的感情並非偶然，我們知道人類社會最早是自部落和群隊演化而來的，在這之中的變化是美麗而動人的。你如何說服一群和人猿、狒狒沒什麼兩樣的原始人去相信「社會」和「群體」這種虛幻的概念，繼而領導他們獵捕動物、再而分配財產？這種特定情況下，威嚇、恐懼遠比說理來的管用。所以我們知道早期人類大部分的偉大創舉都是創造在公孫勝這種神棍的手裡。所以或許，誕生在城居年代的我們，在愛情浪子、老鼠會、金光黨身上看到了某些屬於生命的活力，就像人猿先祖意外發現火一樣驚奇，以致義無反顧的陷落。想想看，一天中自己說的話是多麼無聊？男生聊女人車子，女生聊感情八卦，大多是言不及義，只為打發時間，吃飽撐著。相較之下騙子說的花言巧語雖然不見得真實多少，但卻有意義的多，而且在很多時候你會覺得自己的確在幹一件有意義的事、追尋某個遠大的理想。所以我更覺得這是筆買賣（雖然存在資訊不對稱的問題），賣家販售的是一場美夢，我們真的痛苦的不是被騙了，而是夢不是真的。但是，遠在第一次工業革命裡的十九世紀，當時更完善的警察、戶籍制度幫忙管理著龐大的帝國，教育的普及帶來越來越多難以呼巄的文明人，科學家們努力讓犯罪跡證更加無所遁形。這段時間看起來騙子、神棍的時代似乎的確要結束了，吉卜齡以此為背景寫下了自但丁之後又一壯闊史詩。故事大意是說：兩個行騙天下的老千，這次相聚在印度準備開始他們偷天換日的最後一章—假扮成國王。當時世界的未知大陸大概都已經被冒險者們闖入，只剩中亞一處隱沒在群山之中的小部落還沒被各大帝國染指，於是兩人打算在那海撈一筆。一切都很順利，但史恩康納萊飾演的丹尼突然雷劈到似的真的認為自己是王（事實上也是）想認真的的開始統治、管理他的王國，將這落後的文明改造成和大英帝國一樣的現代國家，並以此獲得英女王的嘉勉。因此，他想開始幹些國王在做的事。因此他違背了當初兩人的誓言：不碰女人，他想在這裡娶個王后為自己立儲。最後在婚禮上露出馬腳，村人發現他們不是神，身分曝光，丹尼自山谷摔落，另一人取回他屍首上的王冠，並將故事帶回塵世。其實這故事本身是一諷刺寓言小說，裡面充滿了吉卜齡深信不疑的「白人義務」的觀點。即是認為野蠻的國家無法自我完成進化，必須藉助歐人的殖民才能成為先進國家。但是我更願意將它看成一個簡單壯闊的故事，一個我們再也不可能會去相信的美麗故事。就像那部仿此小說而成的迪士尼動畫：勇闖黃金城，又或著另一個偉大的史詩小說—環遊世界八十天一樣：簡單明快，但又像長出翅膀班騰空翱翔，最後如嬰孩般緩緩睡去。史詩最早是從給神的詩文而來，從荷馬開始，幾乎每一個史詩作家不是狂熱教徒、就是傷殘人士。荷馬雙目全盲，修昔底德歷經大戰、李白撈月而亡、但丁是基督教徒、吉卜齡是帝國主義的堅定信徒。或許也只有身懷矛盾痛苦、卻又有超乎凡人般鋼鐵意志的這些人，才能超脫世俗、看出俗世，寫出如此不產於人界的世界觀和哲學觀、如此反社會又天馬行空的作品。我們還是必須談談比利費雪這個土人村長，一個騙子的故事怎麼能沒有忠誠的門徒呢？他幾乎就是整篇故事中最有理性的一個，也是最早發現兩人不是神的土人。他大可倒戈、大可逃走，沒人會怪他，但他發誓『國王，不管是神、世人、還是魔鬼，我都與您同在。』是了，這就是關於騙子故事的核心了，什麼東西讓比利費雪願意用生命自由來換？或許是皮吉和丹尼爾帶來的「閃電」？誘惑著是過去從沒想過的幾個村莊結合而成一個王國的治理方式？還是由兩個異鄉人口中說出的美好外面世界？或許都有一些，但可以想見比利費雪就如同使徒保羅被耶穌化身的神光壓服後，過去的價值觀已如古老的廢墟般坍塌了。他看到了可能、他看到世界在重新創造，好多好多美好的事物，好多好多不曾看過的奇景，仿佛置身一個叫不醒、也不想醒的夢。是了是了，這就是騙子渴望帶給我們的、也是吉卜齡想告訴我們的：人類追求美好事物就像飛蛾撲火、虎狼嗜血，嚐一口即無法回頭，好鬥冒險的血液已經沸騰，如同伊甸蘋果的癮，已無法停下來了。那是一個夢吧，一個富麗堂皇的夢。丹尼爾.卓瓦特和皮吉.康寧漢，出於致敬我一定得寫下他們兩人的名字。他們死在各自的舞台上，丹尼從山谷摔落。足足翻了半個小時才吊在河谷而亡，皮吉後來到了山谷下尋屍首，仿佛只看到了華麗的皮球和那頂閃到無法直視的冠，他仍做為王者死去，至少在傳說中是這樣，圓了他撒下的謊。我已經是好多年前看得作品了，但午夜夢迴時，我仍然會夢到那頂王冠和那綠草如茵的河谷，我順著引誘我的聲音，躺在溪水中，安靜的睡了。皮吉呢？他就如同那個死也要將捷報帶回雅典的馬拉松戰役的希臘戰士一樣，他是這個故事的吟遊詩人，負責將這美好帶回給世人，這高貴的義務支撐他回到印度。就像英國人小心翼翼的將象形文字板帶回大英博物館一樣，將那位「正直可敬的卓瓦特兄弟」帶回來了，他的頭像個圖騰一般，我們都記得他們真的成為國王了。皮吉去世的時候如何呢？他什麼都沒帶走，什麼都沒有。除了這個故事，除了那個聲音—「來吧，皮吉，我們去幹番大事業！」「上帝之子向前征戰，為了尋找一頂皇冠，血紅的旗幟在遠方飄揚，誰與他一同築夢飛翔」關於騙子，大概如是了。copy;本文版权归作者被髮左衽所有，任何形式转载请联系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