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老脸一出戏

这篇文字在看完首映后就记下了，可我一直觉得词不达意。片子向我传递的很多东西，可我至今还没完全消化。———————————————————————————————梳洗齐整的花白头发。深浅不一的干涩皱纹。阅尽沧桑的空洞双眼。略带胡茬的嘴巴，对，还有那一口浸在玻璃杯中的假牙。是的，就是这张老脸把我迷住了。紧挨着下巴的高领毛衣上一片湿冷。两侧的太阳穴不时传来阵阵微疼，双眼的肿痛干涩提醒我该适可而止了。可每当镜头对着敬大爷(靖奎饰)张脸，泪腺就莫名地脆弱。鼓楼，爆肚，皇城根下的板寸王眼不花，手不抖，娴熟的手艺，影片就在刀片与须发摩擦切割发出的嚓嚓声中开始了。一张老脸一出戏，片中的靖大爷，永远是一幅淡定，不动声色，波澜不惊的神色，就像冬日清冷早晨宁静的后海，经历过太多，反而有种沉淀的纯粹。看过的人都会觉得片子节奏比较慢，镜头缓慢移动，往往在细节处定格很久。可生活原本就是平淡甚至单调乏味的，日子在重复往返间显得冗长。当一切细微末节聚焦在镜头前，通过摄像机再一次呈现的时候，生与死的对话，新与旧的交替，年轻与年老的代沟，传统与潮流的冲突，所有的格格不入却偏又互相融入，仿佛一张黑白相片被赋予浓艳的色彩，明亮得刺眼，直抵人心。正值不惑之年的儿子，对生活的窘困絮絮叨叨，像个孩子般在老人跟前抱怨。敬大爷听完一句话不说便从床底下搜出铁盒，拿出钱来补贴儿子的捉襟见肘。儿子接过钱后便离开的应然让观看的我有点生气。生活中也不乏这样的子女，平时对父母不闻不问，可一遇上什么事情就会找上门天经地义的求助，完了就拍拍屁股走人。我承认，传统的教育对我有着根深蒂固的影响，总认为，让老一辈颐养天年是我们的责任，而不是这般索取，何况是面对一个九十多岁的老人。正如事物的出现有其必然性般，规律从未被打乱，消失或替代亦是必然。生命注定走向终结，老胡同注定要被拆迁。古董钟总有停止钟摆的一天。当身边的老客户一个个相继去世，当靖大爷突然在街边晕倒，他开始考虑如何打点自己的后事了。那是个怎样的场景，老人站在电话亭内，向殡仪馆人员咨询后事的处置，后来终于忍受不了程序的繁琐放下电话离去，留下电话那端的喋喋不休，有点滑稽，有点心酸，于是我想起了外公，他是否背着我们干过类似的事情呢。外公跟靖大爷是同一个时代的人，生于清末，小的时候还留过辫子，年轻时也是个老实的剃头匠，育有五子女，退休后早已不再帮人剃头。或许我对敬大爷的喜爱缘于他跟外公有太多的相似，年纪虽老，可身体尚好，生活规律清点。靖大爷坐在床前对着录音机录音的那段印象尤为深刻，他搜寻记忆试图尽可能的整理出自己的生平事迹可却总不满意，总是觉得言不由衷，不知所云，于是愣在一旁，任由黑猫把那盘磁带给拆了。一开始我想不通导演哈斯朝鲁花这么一段时间去拍这个情景的用意，也不明白靖大爷为什么没有把猫赶走，看完片子后我突然意识到靖大爷的生活哲学就是干干净净，利利索索，他打算自己办理后事就是想走得干净利索点，不给儿孙添麻烦，可在回忆过往的同时让他越发的不舍和留恋，这盘磁带只会让他走得更加的不利索不从容，于是它存不存在也就显得不重要了。正如导演所说的，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我也无意在影片结束后去与导演交流我的看法是否正确，一样的电影，但未必每个人的感受都一样，导演只能把握自己拍摄时的想法，却无法驾驭和预测到观众的反应和感受，如果一部电影能带给人思考或感受，那它就完成了自身的使命了，这也或许正是电影的魅力。看完片子后很意外的结识了一片友，她非常好奇像我这样的年轻人为什么会边看边哭得淅哩哗啦；还有包括导演等制作人在前期时预测影片的受众也只是是些中老年人，他们也很诧异这部片子何以吸引了那么多的年青人。其实我之所以注意到这部电影也得益于第二届先锋光芒电影展在广州的举办。像这类小成本制作的优秀电影在国内往往由于宣传经费的不足而被所谓的大片所挤出市场，不被人所关注，而且它们唯一的出路就是墙外开花墙内香——把片子送出国，靠在国外得奖来帮助影片在国内造势，剃头匠也是赶上了这趟列车才得以展示在众人面前。这样的题材确实跟我的实际生活还有一段距离，于我而言，还未走出象牙塔，还没组建家庭，甚至可以说处在个光索取却还不用付出的无忧阶段，这样的我是还太年轻，太嫩，嫩到无法真正完全领悟到关于家庭，亲情等复杂关系个中的含义，可这不代表我不想去了解。正是由于我所处的特殊阶段，可以让自己抽离出本应扮演的角色，让自己提前去思考，以至于当我真正遇到诸如此类的问题时，能少点困惑，彷徨，更从容，坦然地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