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洲女皇号》电影剧本

来源:青柠影院 责任编辑: 更新时间:2022-10-22 15:09:09人气:0
非洲女王号

视频非洲女王号状态:BD高清年代:1951

主演亨弗莱·鲍嘉凯瑟琳·赫本罗伯特·莫利彼得布尔更新时间:2022-09-28 19:32:29

故事发生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时期的非洲。男主人公查尔斯·奥尔耐特是一名因失业而流落到非洲的矿山机械师,女主人公罗斯·塞耶是一位向非洲土人传道的教士。为了抵抗德国人,两人同乘一艘破旧的游艇--“非洲皇后号”,沿河顺流而下。途中,这对个性迥然不同的中年男女不仅产生了真挚的爱情,而且还勇敢地击沉了一艘德国战舰……

《非洲女皇号》电影剧本改编/〔美〕詹姆斯·艾奇、约翰·休斯顿译/林瑞颐外景丛林和河流之间的一片开阔地上的一个土著村落。上午稍晚时刻。远景。一座教堂烈日暴晒,暑热炎炎,寂静得令人窒息。听到一阵微弱的风琴声。开始唱起赞美诗,有两个人的声音能清楚地唱准歌词,其余则是乱糟糟的,有的忸忸怩怩,有的压抑低沉,有的拖泥带水拉长腔调。声音:(唱)啊!崇高的耶和华指引我……内景。教堂。远景镜头经过景色凄凉的教堂内的一段,掠过教友,拍摄讲经台上的哥哥塞缪尔和弹风琴的罗丝。塞缪尔是一位牧师,在画面靠正中之处面对镜头;他的妹姝罗丝在他旁边,她的脸被挡住了。大家都在唱歌。走过这片荒凉的土地……他是中年人,身体看来还算结实,秃顶,满脸涔着汗水,极其虔诚。他非常专注地望着他的教友。他尽可能地高声歌唱,鼻音相当重,满心想把每一个字的意义都给唱出来。他的手在打拍子,竭力想把大家那拖拖沓沓的节拍带起来。我软弱无能,而您是万能的……镜头略近。拍摄罗丝她三十岁略出头,体态僵硬,头发梳得光洁。看上去她很热,但比哥哥出的汗少。她精力充沛地踩踏板,用双膝撑开控制音量的木板,调动各种音栓来表达特殊词句的丰富含义,并使劲地盯着面前的赞美诗,准确地把音符弹出来。她是一个闲不住手脚的女人。她用那纯真、单调而又尖细的女高音尽力高声唱着,非常注意歌词所含的意义。请用您有力的手臂扶持我。插入镜头在唱到下半句时,一条奇异的、可怕的蜈蚣似的小东西爬到两个琴键之间。罗丝并未中断弹琴,就象在熟练地拨一个新的音栓那样,把虫子掸掉了。罗丝。如前景她弹完“扶持我”这句曲子;画外是歌咏者的歌声。罗丝泰然自若地完成对虫子的临时处置,接着拨出另一个音栓。混合镜头在继续唱赞美诗时,镜头的拍摄和剪辑与歌词的意义相对应,带有嘲弄和哀婉的意味,大致如下:越过塞缪尔和罗丝拍摄全体教友;他们都是土著,几乎全都穿着白得晃眼的衣服,女人们穿着象宽松袍子的服装,男人们穿长及腿肚的宽腿裤,赤脚。有些人的脸上还有旧日野蛮而又沉重的装饰物所留下的痕迹,有的还有眼下已经不时兴的纹身和割面礼所留下的伤痕——撕裂的鼻孔、嘴唇、耳垂,还有由于戴了非常沉重的金属箍面变得出奇纤细的脖颈。有些孩子赤裸着或半赤裸着身体。几乎人人都在毕恭毕敬地看着放在面前的赞美诗,但显然只有极少数(要是有的话)人能认得它。大部分人唱得怪里怪气,忸忸怩怩,上言不接下语——有点象是听到邻居有人在“唱”什么,也就跟着哼哼似的。但是在某些感情强烈的句子上会出现一个欢快、丰满、圆润的女高音,象孩子似的,带来了奔放和欢乐;一个雄浑的男声继续在那个音调上颤抖地唱出欢快得象爵士乐似的改良音调,那显然有点儿走调。这个聚会里男人极少。拍摄细部或有特色的东西光脚丫子在打拍子,一只脚镯在颤动,一对非常虔诚的年轻夫妇戴着显眼的结婚戒指,身边有一群密密匝匝、给人印象深刻的孩子;那个快乐的女高音有一张可爱的、心满意足的纯洁的脸;那个有雄浑男声的人,在每次聚会上都必定出席的一个相当柔弱的男人,他爱宗教因为他爱美。他非常高兴,他认得所有的字(别人则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他唱时完全不去想那些字的含义,唱起它们来象讲夏威夷话。我们也拍了一个可怕的老妇人,她满脸皱纹,弯腰弓背,穿着一身白衣服,挺象基督徒,但鼻子的中隔横穿着一根骨头。她的声音嘶哑,嘴里没牙,老眼昏花。以上这些镜头必须安排在赞美诗第一节的末尾,诗歌唱到:当生命之水涌出时,水晶般的泉水开放了。让那火红的云柱引领我走完整个旅程。镜头拍摄那老媪嗡声嗡气地唱:……我走完整个旅程。在唱着“……火红的云柱”时,我们听到画外一个奇怪的、越来越响的声音:一艘破旧汽艇的趾高气昂、大嚷大叫的切分音。人们的眼晴开始离开赞美诗:切入哥哥的画面,他皱起眉头更使劲地唱,想以此维持秩序;人们对赞美诗的注意力有点分散;镜头通过敞开的窗户跟拍,框入正在转换方向的白眼珠。远景。“非洲女皇”号小艇的笛声带出水蒸汽的嘶嘶声,然后又自鸣得意地重复了一遍。船身矮墩墩的,平底,长三十英尺。船尾上有一块六英尺长的破旧顶篷。船体中间是锅炉和发动机,有一只略高于顶篷的短粗烟囱。响起第二次嘶嘶声时,切入——中近景。奥尔纳特在他的船上他穿了一件又旧又脏的白衣服。他光着双脚,还把它们翘起来,倚肩而坐,抽着一支劣等雪茄。他穿了一件邋遢的船工服装,倚里歪斜地对着太阳。两个年轻黑人服侍他,他们又高又瘦弱,让人想起黑色的通心粉。其中一个骄傲地乒乒乓乓地忙着摆弄发动机,这要高度集中注意力,另一个给奥尔纳特扇扇子。后者感到很惬意。奥尔纳特用斯瓦希里语向扇扇的人说话。这个年轻人没有中断打扇的节奏,伸出一只长长的、软绵绵的胳臂去调转那只被捆住的舵;“非洲女皇”号便开始拐向岸边。画外仍有唱赞美诗的声音,但已被突突突的机器声淹没了。远景。内景。教堂罗丝拉开风琴的全部音栓,叉开双膝,倾尽全力,疯了似地鼓风,以压低机器的声音。塞缪尔则汗流浃背,更卖力地唱,他皱着眉头沉着脸,摇了摇头。歌声已被冲散一半,集会上的人群象一堵有许多迷惘眼睛的黑墙;少数几个虔诚的教徒蹙眉表示不满,或用肘轻轻推那些不大虔诚的人;有一小伙人挪动到窗户跟前。镜头越过他们,以窗户为框,我们看到那条船靠近码头,奥尔纳特登岸,留下一个跟班待在船里。同时又接着唱赞美诗:在这贪瘠的荒原里,您用天堂的玛哪(注1)喂养我,您是我的剑,我的盾和我的旗帜,是我正义的神。罗丝觉得作适当的艺术加工太难了。为了使大家不停地唱,她必须弹得很响,可是在第二句时:当我踏上约旦的边界……她放下人声音拴和颤音装置,并且在唱下句时也一直这样做:命令我平息惊恐忧虑。奥尔纳特在人们唱这一句时进入画面。他吊儿郎当地迈进前门门框,嘴上还叼着雪茄烟。罗丝在最后一句上竭尽全力地加强音量。死亡的死亡,地狱的解体,让我安全到达天国。唱到“地狱的解体”时,奥尔纳特开始注意到叼着雪茄进教堂不大象话,便漫不经心地向塞缪尔点头致歉,并把烟头扔到画外的脏土堆上。顿时间在画外掀起一阵喧嚷,乱糟糟的听不凊在嚷什么,使赞美诗的结束词象在尖声地与其分庭抗礼。这些不善于自我约束的人群不再唱了,都在伸长脖子,转动眼珠,只不过由于受过主日学的训练才待在原处。比较虔诚的信徒则尽力不转动眼珠,并卖力地唱。快速拍摄塞缪尔和罗丝更加用力弹和唱,终于唱到拖长声的“阿—门”,显然是这次聚会的最终颂词。塞缪尔合上赞美诗,拿起他的传道书;罗丝关上风琴并上了锁,把结在两根鞋带上的钥匙挂在脖子上。塞缪尔有礼貌地轻步走下当中的甬道。土著们紧跟在他之后急急忙忙离开长凳。镜头经过奥尔纳特拍门道引起一阵喧嚣的原因是一群实际上是一丝不挂的男性异线徒为了争夺那半截雪茄烟头而发生橄榄球赛般的混战。在后景中,假使许可的话,还能看见有两个同样一丝不挂的女人;一个瘦削的大肚皮小男孩高兴地跑去观看混战。塞缪尔和那些白衣教徒的好奇的脑袋进入画面(背影),也在观看。一个异教徒发出压倒切的吼叫声,从土堆上奋力开路,并咧开嘴巴大笑,蹦起来,把那截稀巴烂的雪茄屁股高举过那些发狂的人群的头顶,别人则在他身后窜跳。反打镜头奥尔纳特看到那截遭劫的雪茄,有点凄然。塞缪尔走出门来,以谴责、歉意和冷漠的眼神迎着奥尔纳特烦恼的目光。奥尔纳特:(对塞缪尔)你好,牧师。塞缪尔:奥尔纳特先生。奥尔纳特:有你的信件。对不起,我来晚了,可是我在利姆巴席被这样那样的事耽误了。你知道那里的情况,牧师。(他眨眨眼)也许你不知道。塞缪尔清洁嗓子。奥尔纳特:我到矿山后,他们真的把我查了个遍。他们用比利时话把所有想得到的名字把我叫了个遍,可是我不大在乎人家用外国话骂我,所以我只一笑置之。我敢肯定他们不会解雇我。中非不是没有人,但本人是一个真的懂得如何给“非洲女皇号”升起蒸汽的人。听上去我好象在吹牛,牧师,可是我是不可缺少的了不起的人。看他们这些比利时人,才花了他妈的一点钱就给它买了一个新的发动机。罗丝走到他们跟前。罗丝:(冷淡地)早安,奥尔纳特先生。奥尔纳特:早安,小姐。罗丝用瘦削的胳臂肘夹住她的祈祷书。她已习惯在乡村走路,但步子密,象个老处女。中近景。奥尔纳特、塞缪尔和罗丝奥尔纳特用完全漫不经心和冷淡的目光打量罗丝片刻,甚至还没等到塞缪尔开口说话,他就把视线移开了。塞缪尔在翻阅信件。散了会的基督徒们纷纷经过他们,走到阳光下。塞缪尔;啊,真好,它们终于到了。奥尔纳特:什么?塞缪尔:我的葫芦籽。在说这些话的时候,那个鼻梁上挂着骨片的小老太婆让别人注意她的到来;她等着要和塞缪尔说话,差点儿要去拽他的袖子。塞缪尔:(对奥尔纳特)是的。(对老太婆)什么事?老太婆:(嘴里没牙,口齿不清,却又热烈敬慕地)噢,塞耶先生,我可是真的喜欢听你讲道!塞缪尔:你?老太婆:那些自痴(私)的人!塞缪尔点点头,勉强地笑了笑。老太婆:你那仰起头的样子。塞缪尔:(打发她走开)谢谢你,谢谢你。(对奥尔纳特,毫无热情地)你和我们一起喝茶吧,奥尔纳特先生。奥尔纳特:那我就不客气啦。他们开始向前走过镜头。(化入)内景。饭厅。中景室内的陈设对称而呆板,镜头隔着饭桌拍摄。罗丝在正当中,塞缪尔在她左面,侧面,奥尔纳特在右面,正对着塞缪尔,也是侧面。房间为了挡热,遮得很严实,以致光线昏暗。安静、昏暗和炎热使人感到透不过气。罗丝在倒三杯茶中的第二杯;她接着倒第三杯。塞缪尔在聚精会神地看一份教会的报纸。奥尔纳特在寂静中闷坐,象个乖孩子。罗丝不慌不忙地倒茶时,冷场了好半晌。罗丝:我似乎记得你是要放糖的,奥尔纳特先生。奥尔纳特:对的,小姐,两茶匙。她把糖放进他的杯子里。罗丝:还要奶油。奥尔纳特,对的。罗丝把茶递给他。罗丝:要抹黄油的面包吗?奥尔纳特:(拿了几块)噢,谢谢。他拿起茶杯打算喝,又放下。原来别人的茶都还没准备好。罗丝把塞缪尔的茶准备妥当,放在他手边。她在他的盘子里放进一片抹黄油的面包。塞缪尔:(在看报)谢谢。罗丝调好自己的茶,拿了抹黄油的面包,又拿起杯子,没怎么弯起她的小手指头,啜了一口茶。奥尔纳特仍然没动,他在等塞缪尔。塞缪尔看完一页,翻转面看,不用转动眼珠便摸到他的茶杯、看也不看便喝了口茶,又把杯子放下。奥尔纳特这才得到自由,咬了一大口抹黄油的面包,拿起他的杯子,把面包冲下去。从罗丝不显眼的反应中看得出,以她所受的教养,她是永远永远不会这样做的,但是她不能期望奥尔纳特会表现得更好些。奥尔纳特象痛饮之后,心满意足地吐了一口气。这在罗丝看来也是不文明的举动,但她泰然处之。他们就这样一本正经地吃抹黄油面包和喝茶。只听到细瓷相碰声、喝茶声、咀嚼声和吞咽声。谁也不看谁。塞缪尔和罗丝仍然是傲慢而镇静。他们一向都是这样。奥尔纳特则开始蠕动身子,象在教堂里的小孩子,这种默不作声显然令他感到不安,但他尽量不表露出来。突然之间,象是有谁拨了一下曼陀林弦的声音冲破了寂静。起初,人们搞不清这是什么声音,然而,三个人全都立即抬起眼睛,敏锐地看另外两个人,随即把目光移开;在第二个瞬间,他们能分辨出这是什么声音后,便互相敏锐地、疑惑地望望另外两个人——再次迅速转移视线;随后,塞缪尔和罗丝恍然大悟地看着奥尔纳特,后者立即知道这声肠鸣是他的。在这醒悟的瞬间,他怀着羞愧的责备之情,望望自己的肚皮。他偷偷摸摸地飞快地抬起目光,希望他们没听到,却发现他们的目光都依然盯着他。他们的目光一旦汇合,便象台球相撞那样反弹开去,落在他们最先碰到的、不相干的东西上。奥尔纳特再次望望他们,发现谁都不想看他。三个人都同时举杯,为了掩饰和免于尴尬而喝茶。罗丝和奥尔纳特同时发现他们在干什么(塞缪尔假装看报,没察觉,继续喝他的茶),便同时把茶杯放到茶碟上,几乎同时发出咔嗒之声。二人都避开对方的目光。塞缪尔清清嗓子,声音相当大,随后翻了一页报纸。罗丝和奥尔纳特伸手拿茶杯,塞缪尔先期拿起杯子。当塞尔缪再次放下杯子后,罗丝——眼梢盯着奥尔纳特——拿起她的杯子喝茶,她的目光小心翼翼地对着杯子上面的空间。奥尔纳特再次拿起杯子,快递到嘴边时他的肠子又响了起来,声音如此之长,又如此之响,罗丝起先打了一个机灵,继而用匙子搅和茶,弄出点声音来掩盖它。哥哥浑身绷紧,象在捏拳头,他脑子里出现的第一个念头是这个响声是故意做出来的无耻之举。奥尔纳特只得忍着,面带着一种禁欲主义者经受磨练的神色。声音响过之后,便是一阵长时间的沉默。奥尔纳特徐徐地偷偷抬眼看塞缪尔,后者屹然不动。他望望罗丝,她在望着远处的空间。奥尔纳特觉得相当窘迫,知道他们也窘。他要尽最大努力来解说自己和他们的窘境。奥尔纳特:(友好地,然而音调超脱)听听我肚子的声音吧。没人理茬儿,从他们那几乎觉察不出来的反应中,明摆着表示他们再也不想听他的肠鸣了。奥尔纳特对他们的沉默有点扫兴,但他又试了试。奥尔纳特:照它响的劲头,你们想我该看看我肚皮里面是怎么的了。没人搭腔。罗丝看看奥尔纳特;他们的目光相遇;他试图友善地笑笑,她不好意思地绷起脸,又迅速望别处。他也如此。罗丝:(一俟她能控制住自己之后)再来一杯茶吧,奥尔纳特先生。奥尔纳特:谢谢,小姐,那我就不客气啦。他递过自己的杯子,她往里倒茶。响起第三声肠鸣;还不算太响。奥尔纳特没说什么。过了会儿后。奥尔纳特:请原谅。罗丝毫无表情,象个聋子。她把杯子递给他。奥尔纳特:太谢谢啦,小姐。他喝了几口茶。奥尔纳特:真奇怪,不是吗?(没人说话)我的意思是一个男人的肚子总是那祥,你不觉得奇怪吗?罗丝:要抹黄油的面包吗?奥尔纳特先生。奥尔纳特:谢谢,小姐。他拿了几片面包,吃了起来。嚼了一会儿后,他的动作慢了下来,他在等待另一次肠鸣,专心地听;罗丝也是;可是肠子没响。过了会儿,奥尔纳特感到轻松了,罗丝也轻松了,至少是处于休战状态。他们都在不紧不慢地咀嚼,眼睛漫无目的地瞪着,塞缪尔古怪地摆着一副架子,喝了口茶,放下杯子,才打破了沉默。塞缪尔:赫比·莫顿当了主教。奥尔纳特:(以为这句话是冲他说的)嗄?罗丝:他是谁呀?亲爱的。奥尔纳特因为说了声“嗄”而非常不好意思。塞缪尔:你当然记得赫比·莫顿啦。(罗丝神色犹豫)一个金色头发,脸色红润的小伙子,比我稍年轻。他在毕业典礼上唱了一段独唱。我想是《圣哉,圣哉!》吧。罗丝:(含含糊糊地)我想我记得。这是很久以前的事啦。塞缪尔:唔,他现在是主教了。罗丝:真了不起。塞缪尔:我想赫比比我略小四、五岁吧。(罗丝往他的杯子里添了点茶)真没想到。我指的是——喏,他没什么特别出众之处。他当学生时很一般,和别人并没有什么两样。(稍顿,他喝茶,吃抹黄油面包,但没有原先吃得那么有滋味了)毫无疑问,在国内工作的人比在国外更容易高升……于是乎,当然啰,他娶了门好亲事。罗丝:噢!塞缪尔:那个制造商的寡妇。他叫什么名字来着?布里格斯——布里格斯——布里格斯,对,阿尔弗雷德·布里格斯。我想是卖肥皂片的。对了,阿尔弗雷德·布里格斯太太。(稍顿)没有要赫比任何东西。(稍顿)我为他高兴。罗丝:那当然。塞缪尔:那首歌是《圣哉,圣哉!》。罗丝:(稍顿)是的。悄然无声。塞缪尔甚至没在看报。奥尔纳特的肚子轻轻地响了起来。他们全都泰然置之。奥尔纳特:(冷场了好一会儿之后)我对此一点办法都没有。没人说话。罗丝:再要点茶吧,奥尔纳特先生。奥尔奥特:不了,小姐。我不想喝了。要是我明天晚上得赶回矿山的话,我该把船开走了。罗丝:(客套地)不用着急,奥尔纳特先生。塞缪尔;(肯定他不会留下)留在这儿吃晚饭吧。奥尔纳特:(摇摇头)多谢啦。塞缪尔往后推开椅子。奥尔纳特往后推开椅子并站起来。罗丝用手绢轻轻拭嘴唇,往后推开椅子也站起来。塞缪尔:奥尔纳特先生终于把葫芦种子带来了。罗丝:真好。塞缪尔:可是,我总是说,它们永远也到不了这里了。奥尔纳特:多亏它们这会儿到了。因为看来会有一个时期不通邮。塞缪尔:为什么不通?奥尔纳特:估计德国人会把邮路切断。塞缪尔:(忿怒,我们感觉到他和德国人之间曾经有起不愉快的经历)究竟为了什么?奥尔纳特:因为看起来要打仗了。塞缪尔:不。真的吗?在哪儿打。奥尔纳特先生。奥尔纳特:在欧洲。塞缪尔:(摆出傲慢的关切神气,仿佛是听到了另一场巴尔干纠纷)真的吗?谁跟谁打呀?奥尔纳特:哦,德国,英国,整个——塞缪尔和罗丝:(吓了一跳)英国!!奥尔纳特:对啦。塞缪尔:(瞪大眼睛)你,呣——你真的是指打仗吗?奥尔纳特:他们就这样告诉我的嘛。德国人指责是英国人发动的战争。英国人却指责是德国人发动的。不管怎么说,是打仗。罗丝:(非常激烈地)中了什么事!你是怎么知道的呢?塞缪尔:(猛然制止)罗丝!(她立即闭嘴)奥尔纳特先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奥尔纳特:喔,我就记得这些。哦,对了——法国也卷进去了,她和我们在一头,我悄悄对你们说。还有好多小国家也裹在里头——澳大利亚,匈牙利,西班牙,比利时——我不记得谁跟谁一伙了。沉寂无言。塞缪尔:(隐约地表示夫望)你能告诉我们的就这些吗?奥尔纳特:我也就知道这些。下回到利姆巴席时,我想法多了解点情况。塞缪尔:我担心我们这里会受到多大的影响。奥尔纳特:没事。我想不会受影响。塞缪尔:这是德国人所属的领地。奥尔纳特;他们干吗要打扰一个可怜的传教士和他的妹妹呢?——请原谅。塞缪尔:我们是敌国侨民。奥尔纳特:在这个被上帝抛弃的地方,有什么两样?罗丝:(发火)上帝并没有忘掉这个地方,奥尔纳特先生。我哥哥到这儿来就是个证明。奥尔纳特:请别见怪,小姐。又是一个难堪的停顿。塞缪尔:一场真的战争。奥尔纳特:看来是这么回事……唔,我最好现在就开船。多谢招待喝茶。他打开门,走出去。反打镜头。拍摄这三个人塞缪尔和罗丝跟在奥尔纳特后面走出门口。奥尔纳特:好吧,你们自己多加小心。(他走下台阶)下个月再见。塞缪尔:再见,谢谢。奥尔纳特:(走到最后一级台阶)再见,小姐。罗丝:再见,奥尔纳特先生。远景。镜头越过他们拍摄镜头拍摄他们看着他蹒跚地向小船走去。他立即点上一支廉价雪茄烟,他的后背充分表现出由于吸烟和离开了他们而感到轻松自如。他手下的人跳起来去干活;好奇的村民为他闪开路;他走到船上时,发动机动起来了。船倒退出去,驶向上游;奥尔纳特转身举起一只手,塞缪尔也举起一只手,罗丝没动。小船极快便驶到树那边,消失了。出现以上情景时,罗丝和塞缪尔是背对景头或只看到部分侧后影,他们懒洋洋地送他上船,低声说着下面的话。罗丝:我们也许该叫他回来?趁我们还走得了的时候到利姆巴席去?塞缪尔:(既充满传教士的热忱,又保持着尊严)狼来的时候,好的牧羊人可不会拋弃他的羊群。(稍顿)再说,我想奥尔纳特可能说得挺对……我想象不出有什么理由,德国人会找我们的麻烦。罗丝:不会的,我想不会。现在,小船已经远去,塞缪尔和奥尔纳特互相冷淡地挥手。罗丝带着星期日常有的那种厌烦情绪,懒散地望着奥尔纳特的背影。小船消失后的几秒钟里,谁都没有说话;发动机的声音渐渐、减弱。塞缪尔:(有点害怕并且激动)战争。英国。想想吧!他说话的时候,镜头开始不动声色地慢摇,摇过教堂、空地丛林,由此改变了塞缪尔和罗丝在画面上的位置——原先在右边,现在在左边。(注意:镜头摇到一半时,机器声听不见了)一个几乎是一丝不挂的土著从丛林屏障里窜出来,拼命飞奔,上气不接下气地用斯瓦希里语和英语高声喊叫,在听见他的吼叫声之前,塞缪尔和罗丝没有对着丛林那边,他们也没望河流,只是随意地、茫无目的地眺望。听到土著的第一声喊叫后,他们敏锐地别转头对着声源,不是惊慌失措,只是焦躁不安。那土著虽然边跑边用斯瓦希里语喊叫一些不明不白的事,但并不在村子里滞留;村民中激发出一种焦虑的绝望,我们看到还有些人在后景中懒洋洋地走出棚屋打听。那土著气喘吁吁地孔叫着冲向平房。土著:塞耶先生!塞耶先生!中特写从土著的角度拍罗丝和塞缪尔,镜头偏向塞缪尔。土著的声音:(画外)先生!噢,塞耶先生!塞缪尔和罗丝的视线突然转向奔跑的人,目光集中,锐利得象一头鹰;他们的面孔几乎是在霎时间便由于发现情况向绝望又重新鼓起勇气来而变得可怕,而且一会儿又带有心里没底,还得沉住气的样子,看看情况如何再说。反打镜头从他们的角度和距离拍摄德国军队。他们从阴郁的丛林屏障出现,在树丛下显得很小,但是他们穿着在热带穿的军服,又显得非常有效率和在行的样子。他们立即在一名喊德语口号的指挥官面前列队,我们刚好能听到口令声。土著们有点惊慌畏惧,主要是吓得动弹不得,却又好奇。德国兵们根据命令果断地散开,并开始有效地执行任务。一群士兵包围土著,另一群士兵开始集拢牲畜,收集有用的食物和生活用品。另一伙则用来复枪掩护行动。两个人点着火把,着手烧茅屋。有一个站在指挥官身边。塞缪尔的声音:(画外;一旦明白德国人要干什么的时候,他的声音平稳且严厉)罗丝,走进屋子去,待在那儿。画外传来他们走在前门台阶上的脚步声。他们旋即从镜头下走入画面,走得很快,罗丝跟在后面,向德国军官走去。才走了几步的塞缪尔开始不灵活地小跑;罗丝穿着窄捃更显得不灵便,也小跑溜丢的。近景。军官这是一张疲之、昏昏欲睡、没有表情,也完全没有特点的脸。他比塞缪尔矮,他只对他约略扫了一眼。他的眼神既不残忍也不善良;只不过是老练的。似乎在粗鲁而诙谐地说:“好啦,好啦,我跟这儿有什么相干?”他的卫兵——一个不起眼的荷枪的人——飞快地闪到一旁,又向前迈了一步。镜头略远。拍摄塞缪尔。罗丝在后景塞缪尔:(气得要命,象一头狮子那样天真且英勇)这种横蛮行径是什么意思!军官站在画面中间,但比前景略远,他的卫兵在画面最右侧。军官:(平静地用德语说)请说德语,我不会说英语。镜头稍远。拍摄塞缪尔正义的怒潮如浪涛翻滚,汹涌向前;一张怒不可遏的男人的脸,他几乎为了正义而去厮杀。中近景。四人镜头镜头推近到刚好框入四个人:塞缪尔猛力冲向军官;罗丝同时使劲冲出去阻止塞缪尔;军官连忙向后退缩到一边;他的卫兵疾步向前迈,很敏捷,但只做到恰当为止,他用来复枪托打在塞缪尔的左颚上,发出一个可怕的碰撞声。塞缪尔呻吟了一声,便沉重地倒在地上。塞缪尔:(勃然大怒,因受冲击而震惊)不!罗丝:(在同一瞬间蹲到他身边,扳动他的头;她气疯了)贾金斯!特写。在罗丝身后俯拍塞缪尔她扳动他的头。塞缪尔:(半昏迷,他的颚没有被打坏,但在流血,不且已经肿起来)不。不。罗丝:(插进他的话)噢,贾金斯,哥哥,亲爱的。来吧,亲爱的,来吧,哥哥。她搀扶他往起站,那军官和卫兵从他们身边走过并离去,把刚才他们所干的一切都丢到后面。此时塞缪尔和罗丝已站起来,镜头随着他们抬到正常视线的高度,可以看到后景中村子遭劫后的情景。从塞缪尔的眼神里显示出的画外情况亦是如此。他的神色焦灼,震惊得发呆,目光所及,都是一桩又一桩疯狂的暴行;他看到他毕生的事业付诸一炬,他认为这是基督徒和将会成为基督徒的人的灵魂的毁灭;他的头象得了麻痹症似地颤抖起来,表示抗议。此时此刻,他始终说不出话来,嘴唇哆哆索嗦的,显得出奇的大而难看。塞缪尔:不!不,上帝!噢,不!噢,不!上帝!不!噢,不!罗丝和他都在画面中,但他占主要地位,影像比她大,她的目光一直盯住他的脸。她泪流满面,但是没有哭出声来。她看到他的心碎了。同时实际上,她是看到他在死去,而且知道是这么一回事。(慢淡出)(淡入)远景。和电影开场时相同这是一天中最酷热的时刻,骄阳似火。村子已经荡然无存了,只有圆形的焦土表示那儿曾经有过茅屋;满目疮痍。离平房不远处,在许多空档的正中,塞缪尔在锄他的菜园子。他在大片荒地和日照下显得异常弱小。他锄了那么久,足以排遣他心中极度的孤独并表达出他内心那种死硬的倔强劲,随后他挺直身子,呆呆地环顾四周,用一块手帕拭擦他的脸和秃头。然后似乎为了什么目的,他开始走动,把锄随手扔到一旁。他穿过光秃秃的土地走向房子,走得太快也不稳当,但很有目的性。阳光在他的秃顶上照成一个近似光晕的东西。他走的时间长度要足够表达他心中极度的孤单,他已经没有人们通常都有的时间观念。他走上门前的台阶。中近景。罗丝在起居室里她听到画外他的脚步声。她继续缝补他的睡衣,在听到他走进前门的时候,她再次抬头,脸上出现好奇和关切之情。中近景。从她的视点拍塞缪尔他走进房间。他穿上节日的好衣服,洁净无疵,只是在园子里干活时出过汗落了尘土。他曾仔细地刮过脸,但很消瘦苍白。受伤的颚部没有缠绷带,事实上已经痊愈了,周围有些胡茬。从鬓角到秃顶落了一道花园里的尘土。他使劲盯住罗丝,可是视线不能集中。塞缪尔:(汗流如注,牙齿格格打战)你为什么还没穿戴整齐呀,罗丝?该到做礼拜的时间啦!侧角度拍摄罗丝她站起来,脸露深切关注之情,快步走近他。拍成双人镜头。她摸摸他的额头。她的反应说明哥哥在发烧。罗丝:你该戴上帽子!塞缪尔:(牙齿打战)马上到时间了!罗丝开始去搀扶他,忍受他的固执。镜头拍摄他们一起走向他卧室的门。罗丝:你得躺一会儿。你还没完全好。塞缪尔:(孱弱地反抗,但哆哆嗦嗦地走着)可是时间到了。时间到了。罗丝:你还没彻底好。躺一会吧,亲爱的。塞缪尔:看来我该躺下。我觉得很古怪。罗丝:我帮你脱衣服吧。塞缪尔:(突然用正常而枯竭的声音平静地说)罗丝。她替他开门,他走进房间。塞缪尔:(转身关上门)谢谢。他正对着她的脸把门关上了。她象是被吓呆了似的在门外站了会儿,随后快步走向别处。特写。他们那凄凉地独占一隅的书架罗丝急匆匆地进入画面,拿下一本大的、有点过时的《家庭医药大全》。近景。罗丝镜头越过那张冷冷清清的饭桌,仰拍她费劲地把这本书搬到桌上并翻开它。她站着。当她还在伤脑筋地匆匆浏览目录时,听到画外有什么东西唏里哗啦掉到地上的声音。近景。罗丝的背影她站在哥哥的门前。从倒影上看到她犹犹豫豫、战战兢兢地敲门。她很快就明白这种举动是愚蠢的,便冲进门去。反打镜头。罗丝在塞缪尔的卧室内从低角度拍她走进房间后站了片刻,眼前的情景使她呆如木鸡,由于惊骇和同情,她的脸突然僵住了,象个面具。俯拍近景。从罗丝的视点看塞缪尔他可怜巴巴的,样子古怪而丑陋,象只不成形的蝙蝠那样摊开手脚躺在地上,睡衣也没穿整齐,却蒙住了他的头,裤子只脱了一半,被裤子裹住的膝盖弯曲成奇怪的形状。在裤子和吊起来的睡衣间,可以看到在这炎热的节气中,他还穿着一条暗淡的、难看的白色内裤。他双脚被吊带绊弯了。这个镜头令人觉得既古怪又吓人。特写。罗丝镜头从地面上越过塞缪尔拍摄。罗丝:(几乎是耳语般地)哥哥,哥哥,亲爱的。她奔过去向他伏下身子。镜头推至特写,她把他沉重的头托入画面,撩开挡住头部的睡衣。那张大脸盘变了样,很难看,死气沉沉的,但他仍在低声咕哝。他已奄奄一息。她开始设法把他扶到床上,他开始举步。她在等待并聆听。塞缪尔:(双目紧闭,声音低沉而且模糊不清)惩罚他们,上帝,惩罚那些亚美拉其人,(注2)要毫不留情!罗丝:(悄声,几乎是条件反射似的)阿门。(“阿”字施得很长)塞缪尔:真冷,雾濛濛的。我的眼睛很累。罗丝在哪儿?罗丝,你是在铺子里吗?罗丝,给我倒一杯热茶。罗丝:我和你在一起呢,亲爱的哥哥。就在你身边。塞缪尔:我学习努力,很用功。我开头没学,有人学了:希伯来文,希腊文,——不——容易啊。要是那时有更充裕的时间。唔,要是我考试不及格,我可以志愿服务嘛。我可以当一名传教士。罗丝也可以。女人当传教士并不合适,可是她能在上帝的教堂里作一个仆人。对了,甚至对她那样的一个人,上帝也能派大用场。罗丝的神态痛苦不堪。她差点儿要说些什么,但是知道说什么话都不顶用了。她只是定睛盯着他看,听他讲话。塞缪尔:(用平静、坚定、认可的口气)我想把书放在一边,罗丝。我不再学习了。要是通不过考试,这只能意味着上帝要让我做别的工作。他会安排的。(用另一种语调,神秘、令人哀怜并充满激情地)可是,上帝,如果这是您的旨意的话,噢,上帝,让我显得出类拔萃,在英国招唤我,就在家里,上帝。母亲会为之骄傲,上帝。为了您的名字,让那些辱骂我、残害我的人羞愧得无地自容。(低声恳求)上帝,我已经竭尽全力了。他不再说话,她毫无表情。镜头缓缓提起,框出塞缪尔,使罗丝在画面正中成为特写镜头。(慢淡出)(淡入)远景。混浊的泥潭。早上画面上充满起泡沫的、非常滑溜的混浊泥潭,听到很响的、清晰而有生气的水声。镜头从大约三英尺高处垂直拍摄这片水域。画外传来“非洲女皇”号相当响的嘈杂机器声。镜头抬起,拍摄汽艇,没想到它已经离我们很近,斜拍船眩时,看到那上面写着它的名字:非洲女皇号这几个字显眼地横越画面。镜头继续往起抬,汽艇在航行,我们能清楚地看到奥尔纳特,他孤身一人。中近景。奥尔纳特通过熄灭机器的声音和铁锚链条嘎啦嘎啦的响声,反映出他瞥了一眼满目疮痍的村庄后的感受。他看来有点意外,小心翼翼的。他已经看到过矿山上发生的事,现在甚至闻到暴行的气息或听到暴行冲击的回声,也会使他非常忐忑不安。他比我们上次见到他时更邋遢,更不事修饰,看上去疲惫不堪。远景。村庄从奥尔纳特的角度看村子。由于他的位置比村子低,我们所看见的是一大片不正常的空虚的阳光。中近景。奥尔纳特(如前)他很谨慎,但是知道他必须调查一番。他走到船边,几乎挨着画格,踩住一个树墩登岸。镜头摇跟。他来到低矮的堤顶时,镜头跟拍,成中近景。他穿过焦黑一片的村庄。镜头越过他拍摄曾经有茅屋的、烧焦了的圆形污渍;拍摄烧毁的和半烧毁的牲口圈,还有篱笆;拍摄横遭劫掠的庭院。他仍旧小心翼翼,心神不定。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几乎是踮起脚尖穿过这片惨遭劫难的寂静。现在他举目瞭望画外完整无缺的平房,神态中显露出新的谨小慎微。镜头不再跟着他,而是摇拍他走路,走近平房。当他走到离房子最后几步路时,他觉得它象个洞穴,非常宁静,在日照之下有一种神秘感或威逼感。他在台阶前犹豫片刻。它显然使他想到他可能会看见几具尸体,或者空无一人。他举步踏上台阶,还是有点偷偷摸摸的。中近景。奥尔纳特镜头从房子里透过纱门往外拍,他走上微微嘎吱作响的台阶,感觉到有一种不同于村子里的荒凉的凄清气氛;他揣揣不安。他极为轻手轻脚地走进门廊,再次犹豫,透过灰色的纱门凝视黑黝黝的室内,胆怯地敲门。罗丝:(画外,声音干涩,平静,由于困乏而安宁)请进,奥尔纳特先生。她的声音把他吓了一跳,也把我们吓了一跳。他又一次凝视,前额皱得象只猴子。他看不见她。他怯生生地推开门走进去,咕哝了几句道歉打搅的话。当他望到她时,镜头甩向右面,不拍他,只拍罗丝,中近景。她在从纱门外看不见的地方,坐在一把柳条摇椅里,端端正正的,正在摆弄绣完花的圆箍。她抬头望他,眼珠好象什么也没看见似的,旋即又低头干她的针线活儿。显然,她的行动过于刻板、僵硬,而且紧张。可以看出她的情绪绷得太紧,但是现在渐渐地缓和平静了。近景。从她的角度拍奥尔纳特他打量她;完全懂得要保持安静;他在等待着;他发现自己两脚都是泥,便悄悄地倒替着在另一条腿的皮肤和小腿上把泥蹭掉。近景。罗丝(如前)她又缝了几针,等到能完全控制住自己之后,才把针线活放到腿上。罗丝:(和往常一样安详地)感谢上帝,你来了。近景。奥尔纳特(如前)从来没有人感谢上帝时提到过他。他的反应是平静的,但显然这回是由于出乎意料和感到新鲜。他没答活。罗丝:(画外)请坐,奥尔纳特先生。奥尔纳特:要是你不见怪的话。他走过去,成为——双人镜头。罗丝和奥尔纳特他坐在椅子边缘,不好意思地挪动一下,离她近了些。奥尔纳特:看来,他们在我之后来过,呃?罗丝:是的。他们来过这里。在你刚走之后。奥尔纳特:不!她没说话。奥尔纳特:我不会搞错吧,是吗?是德国人。罗丝:(声音更平静而柔弱)烧致村子。奥尔纳特:是为了免得土人们逃跑,使他们回来没地方可待。利姆巴席的人告诉我说,德国人到哪儿都是这么干的。德国人要训练他们当兵,想接管整个非洲。罗丝:可怜的无依无靠的土人。奥尔纳特:我从利姆巴席回来的时候,矿上也一样,洗劫一空。我真走运,正好在河上。要是我在那儿的话,他们肯定也要用我的汽艇和船上的东西。爆炸胶,小姐,有八盒呢。还有好多罐头食品。还有几个焊接轧碎机用的氧气筒和氢气筒,东西可真不少。罗丝:(用同样死气沉沉的声音)把它们保存好吧。奥尔纳特:可是正好,我有东西——还有汽艇。只不过我没手下人了,一个人开这条船可不容易。就因为他们,我的两个伙计在晚上跑掉了。不知道他们是怕我还是怕德国人。罗丝:(始终是沉静地)他们是地狱外的魔鬼。他毕生的工作都被毁掉了,都糟蹋完了。就在几分钟之内。奥尔纳特:牧师,呃?(罗丝点点头)他现在在哪儿?小姐。罗丝:(稍顿,平静地)他死了。奥尔纳特:这可太糟糕了!你太惨了,小姐。(感到不好意思,想找一个继续说话的话头)他是怎么死的?小姐。罗丝:他们把他杀了。奥尔纳特:(确实有点意外,吓了一跳)哎呀,真是太可恨了!要是他们跑来对一个牧师开枪,谁还会帮他们一点忙呀,人人都不得安生。罗丝:他们不是开枪打死他,奥尔纳特先生。但是他们在上帝面前是有责任的,就和真的开枪打死他一样。奥尔纳特:你这是什么意思,小姐?罗丝:他们伤了他的心。他不关心自己,他不想活了。她直接看他的眼睛。仿佛要看他是否敢于怀疑或反对。他胆小,敏感而且心眼好,没同她顶嘴,过了片刻,便避开她的目光。奥尔纳特:啊,小姐,这当然很糟糕。我能说的也就这么多。(二人都没说话,他在沉默的情况下不大自然,便没话找话)他是什么时候死的?罗丝:今天清早。(做了一个古怪的手势)他就在那儿。奥尔纳特:嗨!罗丝:请再么一遍?奥尔纳特:对不起,小姐。(体贴地)我想说的是——天气太热,你越早埋掉他越好,要是你不怪我这么说的话。罗丝颔首。奥尔纳特:有铁锹吗?罗丝:在房子后面。奥尔纳特:好的。——告诉你干什么。我刨墓坑的时候,你去收拾好你的东西,小姐——你要带的东西都带上。然后我们可以离开这里。罗丝:离开?奥尔纳特:德围人什么时候都可能再回来的。罗丝:他们干吗要来?他们什么也没留下。奥尔纳特:噢,他们毫无疑问会回来的。寻找“非洲女皇”号。他们非常想把它弄到手。它是这条河上功率最高的船。罗丝:我们上哪儿呀?奥尔纳特:我想,小姐,也许我们能在某个小岛背后找到一个平安的河湾,那时我们再谈干什么。罗丝:(稍顿,随后迅速决定)我去准备好我的东西。奥尔纳特:很好,小姐。我尽量快挖。他走向前门。罗丝:谢谢你,奥尔纳特先生。奥尔纳特:你待我也一样好,小姐。当他细想之后,他又开始真心实意地怀疑她是否真的愿意去。他走出门去。(化入)双人镜头。罗丝和奥尔纳特在墓边他们站在新坟的两侧。坟头上有一个临时做的十字架,是用两块木板仔细而又牢固地绑起来的。罗丝念卫理公会(注3)或长老会(注4)祈祷书里安息礼拜祷词的最后一句。她念得不怎么流畅(即指新派教徒“表情”的细微差别而言)然而在她的语言和她的声调中又想克制,又想表达自己的深情时,那是很动人的。她念的时候,奥尔纳特尽量有礼貌地聆听;他甚至局促不安地说了“阿门”。可是他的眼睛总是忐忑不安地偷偷扫视丛林,德国人确实令他提心吊胆。她念完之后,非常平静地站在那里,时间久得他忍受不住了。他的理智告诉他再等一下,可是最后他不得不开腔了。奥尔纳特:好啦,小姐,得走时咱们就走吧。罗丝既不看他,也不看坟墓,一句话没说就走了;他拿起铁锹尾随在后。中景。罗丝和奥尔纳特罗丝在走廊边停下脚走,向哥哥的坟墓投去最后一瞥。奥尔纳特站在她身旁,提着她的皮箱,不想再催促她了,可是心里希望她朝前走。中远景。罗丝和奥尔纳特在走廊内侧越过他们拍摄。根据她头部的转动,我们看到伤痕累累的空地。我们看到矮小的十字架,一望无际的丛林,也许还看到一点儿教堂。罗丝:(真心实意地,但非常拘谨,一本正经的)你很周到,奥尔纳特先生,想到要做个十字架。奥尔纳特:算不上什么大不了的事。只不过象他这样的人该有一个十字架,他是牧师嘛。罗丝走下台阶,走向河畔。奥尔纳特竭力保持步态一致。我们把镜头摇离坟墓,经过教堂,并把它甩到后面,使他们二人置于画面正中,他们在灼热的骄阳和光秃秃的土地中越来越小。镜头越过他们,拍摄河流。奥尔纳特的声音:(画外)请小心,小姐,看好脚底下,这就对了。中远景。停泊着的“非洲女皇”号(越过船头拍摄)不断听到河水击拍声。镜头拍入罗丝和奥尔纳特。奥尔纳特搀扶她上船。她穿着长而有点窄的裙子,显示出老姑娘的特点。罗丝:(用英语的升调——小声得好象他递给她一杯茶似的)谢谢。奥尔纳特走上船。中景。罗丝和奥尔纳特罗丝坐在船尾,打量四周。她双脚下垂,双膝并拢,双手轻轻地叠放在膝上(可能一只手里还拿着妇女的小物件——手绢),拘谨斯文得仿佛是节日下午的一位淑女,正打算渡过一个五十码宽的人工湖。或者大体上她是在打量自己的模样,文雅而拘谨,好象对客厅稍稍表示不满意,不如她自己的那个好。〔这个镜头在她旅途的最初阶段非常动人,微妙而带着嘲讽意味。通过她极其有教养的举止和完全不关心——未意识到——她面临的形势,我们已经意识到她是无所畏惧的。〕奥尔纳特在开始干活之前,停下来点着一支香烟。他上唇叼着烟卷。这支烟不管是点着还是没点着,都成了奥尔纳特一贯的固定装置。奥尔纳特跪在船底上动手摆弄发动机。他掏出满满一盘热炉灰,倒到船外边,发出咝啦咝啦和噼噼啪啪的声音。他从身边的柴堆上抽出新的木柴,塞进炉膛,烟囱旋即冒烟,我们听见气流呼呼响。发动机开始呼哧呼哧喘粗气并噼噼啪啪响起来,随后便开始溢出缕缕灰色的水蒸汽。奥尔纳特凝视着船的吃水深度,添了些柴,然后绕过机器向前一纵身,展示出象猴子般的敏捷,做一些额外的、超出他精力的事情。他使劲地起锚,那只小起锚机咣啷咣啷地响起来。他汗流如注,在身上淌成一条条小河。我们已经看出他不是一个强壮的人。奥尔纳特用一根长篙用力撑泥泞的河岸,又把篱收回到船上,然后冲向船尾的舵柄。奥尔纳特:对不起,小姐。他不客气地把她扒拉到一边。(她大吃一惊,但很快就重新平静下来)他及时抓住舵柄,才使船不致于撞到岸上。镜头推近罗丝,她重新整理她漂亮精致的衣服,镜头又拍正在掌舵的奥尔纳特。河岸与船尾成直角。他们的眼睛横越过镜头。中景。镜头与船同时移动。罗丝和奥尔纳特罗丝非常伤心而且很累,但内心已经坚定地升起一种宁静的振奋之情;同时越来越清楚地显示出她的沉着镇静,坚定果断,一俟决定就必无反顾的性格。稍顿。罗丝:奥尔纳特先生。奥尔纳特:嗯?罗丝:我们有机会从利姆巴席乘火车到太平洋沿岸吗?奥尔纳特:我在利姆巴席时,铁道线已经在德国人的手里,我敢说,利姆巴席眼下还是这样。罗丝:那么,我们怎么能够跑出去呢?奥尔纳特先生。奥尔纳特:你把我问住了。(稍顿之后)我们这里有一大堆吃的,小姐。因此我们在这方面不成问题。两千支香烟,两箱杜松子酒。只要我们愿意,我们就可以找个地方待上几个月。罗丝为这个建议惊讶得一时语塞,无言以对。奥尔纳特:(喋喋不休)我想那儿是会有战争的。如果我们的军队从海上过来,我想,他们就会沿着铁路往上打到利姆巴席。在那种情况下,我们最好的办法是在这儿等着,时机一到,我们便跑到利姆巴席。从另一方面想,他们也许会从英属东部下来。要是他们那样干,德国人便总是夹在他们和我们之间。要是他们从罗得西亚或者葡属东非来,情况也一样。不管从哪方面看,我们的处境都不太妙,小姐。(突然地)你扶一下舵柄好吗?小姐。奥尔纳特站起来,罗丝接过舵柄,牢牢抓住铁杆。奥尔纳特走到发动机那里,再次使出浑身解数。他拉开炉门,塞进几根燃料,然后爬上船头,在货堆上站稳。这条河里的小岛星罗棋布,因此好象有好几十条不同的航道。奥尔纳特:左舷一点,小姐。近景。罗丝这道命令把她弄得糊里糊涂。奥尔纳特的声音:(画外)我的意思是朝这边拉拉。对了!稳住!移动镜头,汽艇它徐徐进入一条两旁由树叶交搭成荫的狭窄水道。(假使拍成彩色片,这个镜头便会出现色彩丰富的绿色——许多绿荫埯映在深棕色的河水里)奥尔纳特又从货堆上跳回来,关上发动机,螺旋桨便停止转动。奥尔纳特再次冲到船头。正当树木(越过罗丝拍摄,她正在对树发生兴趣)再次开始向前移动,湍急的水流挡住船的时候,他咣啷一声扔下锚,汽艇一点儿没颠簸,稳稳当当地停住了。他们仿佛被一阵长时间的谧諍笼罩住了——正午时分热带河流的谧静。只能听到抑制的急流声和汩汩的流水声。清澈的空气中充溢着奇异的光——一片绿色的光。奥尔纳特下完铁锚。他和罗丝看看铁锚,又互相对视,一时间,他们被这种宁静和美妙的景色神秘地陶醉了。这种突如其来的安静和景色非常富于浪漫色彩,它抚慰了他们,但是他们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们之间潜藏着任何浪漫色彩。他们只不过是一对被阴差阳错地搭配在一起的没人理会的人,他们互不了解,而且对此毫不介意。稍顿。奥尔纳特:到目前为止,一切顺利。我们在这里既安全又可靠,你可以这么说。(对周围满意地笑笑)这个地点不错,小姐,可以袖手观战。就象在家里那么舒服,还有自来水。他为自己的诙谐而自得其乐。可是罗丝没笑,他很失望。罗丝:奥尔纳特先生,恐怕你的建议是完全不可能的。奥尔纳特:你有什么想法吗?(他从兜里掏出一张地困,递给她)这儿有地图,小姐。告诉我从哪里可以逃出去,我将遵命。罗丝打开地图,开始研究。奥尔纳特:(过了一会儿)敢肯定一件事,我们的人不会从刚果来,他们想来也来不了,他们想来就必须经过湖。只要“路易莎”待在这见,什么人都过不了湖。罗丝:“路易莎”?那是什么?奥尔纳特:那是一艘德国百吨舰艇,小姐。它是这个湖上的老大,因为它有一门能打六磅炮弹的炮。罗丝:那是什么?奥尔纳特:一种炮,小姐。在中非最大的炮。罗丝:我明白了。奥尔纳特:要不是“路易莎”那里根本没有问题。要是我们的人能过湖,德国人连一个月也坚持不住。但是所有这些都不能让我们离家近些,能吗?小姐。相信我吧,我可真的想不出我们有什么可干的事了……罗丝;这条河、乌兰嘉河和湖是通的,对吗?奥尔纳特:唔,小姐,是通的。如果你打算乘这条船到湖里去——那么,你想都不用想。我们办不到,一定办不到。罗丝:为什么?奥尔纳特:湍滩,小姐。瀑布和峡谷下面的湍滩有成百英里那么长,这条河流过湖之后连名字都改了。那儿叫波拉河。在那个叫斯班格勒的家伙之前,谁都不知道这两条河原本是一条河……罗丝:他下去过,我记得。奥尔纳特:是的,小姐,他乘了一条凿出来的独木船。他还带了五、六个斯瓦希里的短桨划船手。他是去绘制地图的。事实上就是你在看的这张地图。有些地方河水冲泻下来就象是从一条水龙带喷出来似的,我们这条老爷船可永远也开不过去。他说话的时候,罗丝的神情变得烦躁、发呆和沮丧。他说完之后,她已经站起来了。镜头拍她。她根本没在听他说话。她茫无目的地漫步走过镜头,她继续向前走时,镜头转到她的背后,让她处在画面正中。她好象半醒半睡似的,横迈到发动机旁边。镜头反打。从船头拍摄罗丝她正在向横迈步。她走向镜头,成中特写。她象做梦那专么心一致,眼睛明亮起来了。她看到眼前和眼睛下面有些什么东西。便止步细看。近最。从罗丝的角度拍那几箱爆炸胶箱子上没有记号或标签那类东西。罗丝的声音:(画外)奥尔纳特先生——中近景。奥尔纳特奥尔纳特:是,小姐。中近景。从奥尔纳特的角度拍摄罗丝罗丝:你别才说,那些画红线的箱子里有什么东西来着?中近景。从罗丝的角度拍摄奥尔纳特他吊儿郎当,懒洋洋的。奥尔纳特:那是爆炸胶,小姐。中景。从船头拍摄奥尔纳特和罗丝罗丝:(离开镜头向他走去)危险吗?奥尔纳特:上帝保佑,不危险,小姐,这东西很安全。它会受潮,没任何危险。要是点上火,它就燃烧。你即使用榔头砸它,它也不会炸,至少我认为它不会。它得用雷管才会爆炸,你如果不放心的话,我可以把它挪到一边去。罗丝:(敏捷地,但她转向镜头时显得漫不经心地)不,我们可能用得着它。奥尔纳特一直懒散地望着她,觉得有点好玩,还稍稍有点不以为然的样子。她缓缓离开那些箱子,垂目沉思,再次默然无语。罗丝:(没抬头看)奥尔纳特先生——奥尔纳特:唔?插入镜头。船底一堆圆的钢筒罗丝的声音:(画外)那些奇怪的长而圆的东西是什么?中景。船头。镜头越过罗丝拍摄奥尔纳特奥尔纳特:那些是氧气筒和氢气筒,小姐,不过对我们没什么用场。下回我倒腾东西的时候,把它们扔到河里去。稍近的镜头。罗丝罗丝:(敏捷地,然而比以前更下意识、更安详地)我可不想扔掉。她继续沉思地、“下意识地”俯视它们,镜头稍稍向她靠拢。罗丝:它们的样子象鱼雷。说到“鱼雷”一词时——捅入氧气筒和氢气筒的镜头一个新的、把这些氢氧气筒尽量拍得死气沉沉的镜头。镜头仍然稍靠近罗丝她缓慢地把目光从俯视地面的角度抬到正常的角度;眼神透出倔强的光芒。罗丝:(几乎是用不温不火的声音)奥尔纳特先生——她徐徐转向他。中近景。从罗丝的角度拍奥尔纳特奥尔纳特:(有点自得其乐地)我仍旧在这里,小姐。在一条三十英尺长的船里,没有多少地方可以去。中近景。从奥尔纳特的角度拍摄罗丝她有点古怪地缓步向他走去。罗丝:(眼睛里充满着倔强的光)你是个机械工,对吧?你在矿上是干这行的吧?中近景。从罗丝的角度拍摄奥尔纳特在他说以下句子中的最后六个或八个字时,镜头按照罗丝步子的速度推向他,她停下来,往下看。奥尔纳特:(安然地)是的,干修理工一类的工作。就象他们说的,什么都干,什么都作不了主。近景。从奥尔纳特的角度拍摄罗丝她逼近得使人受不了。罗丝:你会做鱼雷吗?奥尔纳特的声音,(画外)请再说一遍,小姐。罗丝:你会不会做鱼雷。近景。奥尔纳特奥尔纳特:你并不真的懂得你要的是什么,小姐。你要明白是这么回事。鱼雷是一种非常复杂的机器,里面包括回转仪、压输气舱、竖舵、水平舵和补重量。喏,做一只鱼雷至少要花一千英磅。他变得从容了,摆出一副“陈述终了”的样子。镜头调过头去拍摄罗丝。她仍旧坐在船舷上罗丝:(稍顿之后,泰然自若地)可是,所有那些东西,那些回转仪什么的,不就是为了让鱼雷往前走吗?对吗?中近景。奥尔纳特。角度不偏不倚奥尔纳特:呢……呃,往前走——接着便是爆炸。罗丝,如前。罗丝:(她的创造劲儿正在兴头上,语气得意洋洋,几乎有点结巴)好!我们了解“非洲女皇”号了。她边说边站起来,镜头随她而抬起,稍稍仰拍;她那热切的目光一直盯住奥尔纳特。罗丝:要是我们把这个——这个爆炸材料——装在船前面,这儿——还有——你刚才说的——雷——雷管装在那儿,就会成为一个鱼雷,不是吗?近景。奥尔纳特他抬头望她,觉得她非常有趣,对她几乎怀着挖苦的钦佩之情。罗丝的声音:(画外)那些圆筒。里面可以装上炸药,把雷管插进有旋塞的尖头上,可以让它们突出来。罗丝,如前。罗丝:只要我们把船撞向另一只船的一侧,它们——喏,它们就会象一只鱼雷那样爆炸。(多少有点犹豫,恢复女性的柔顺习惯)它们会爆炸吗?双人镜头。罗丝和奥尔纳特奥尔纳特:(觉得极为有趣,闷气闷气地)也许行吧。(和她逗趣,也为了自己喜欢凑合,有点同意了)那些圆筒够派用场了。我可以把气体放掉,装上炸胶。我可以装一个完好的雷管,用左轮手枪的弹药筒也行。(他来劲儿了,把它当作一件不可能做的事)哦,没问题,我们可以在船头的舷上凿出几个洞……让那些圆筒伸出来。让鱼雷靠近水面爆炸。可能获得成功。可是我们的后果如何呢?这条老爷船和我们以及全部东西都会被炸到西天去。罗丝:我倒没想过我们得待在船里。我们能不能把一切都准备好,然后——你管这叫什么——烧足水蒸汽,把汽艇对准那条船,在爆炸之前潜水跑掉?这样行不行?奥尔纳特:也许行,小姐。可是咱们说的到底是什么呀。这儿没有什么可以炸的。因为“非洲女皇”号是这条河上唯一的船。罗丝:噢,有的。奥尔纳特:有什么呀?罗丝:有得可以炸的。奥尔纳特:炸什么?小姐。罗丝:“路易莎”号。奥尔纳特:(提到“路易莎”号,他假装惊讶失色,瞪大眼珠,沉默不语。然后耐心地)别说傻话了,小姐,你办不到的。真的办不到。我已经对你说过,我们不能到河的下游去。罗丝:斯班格勒去过。奥尔纳特:他乘的是独木船,小姐。罗丝的样子很执拗。罗丝:如果一个德国人办得到,我们也能。奥尔纳特:不是用汽艇。我们可没有人给做祷告。罗丝:你怎么知道?你从来没试过。奥尔纳特:我也从来没有试过开枪打自己的头。(停顿)你的毛病在于你完全不了解船和水。停顿。他们互相盯视。罗丝比奥尔纳特更坚定,也更咄咄逼人。罗丝:换句话说,你拒绝在你的国家需要时出一把力啰,奥尔纳特先生?奥尔纳特:我可没有那么说。罗丝:好,那么——!奥尔纳特:(深深叹一口气)你想怎么干就怎么干吧,小姐,只要别埋怨我就行。奥尔纳特困惑不解,哑口无言地站起来,他的香烟从嘴唇上掉了下来。他那疑虑的眼光离开罗丝的脚,往上看她那件白色的上衣,又看她的脸,稍稍为她那坚定不移的神情所动。罗丝:很好,我们开始动身吧。奥尔纳特:什么?现在?小姐。罗丝:(不对烦地)是的,现在。快来吧!奥尔纳特:不到两个小时天就要黑了,小姐。罗丝:两个小时可以走很长的一段路呢。奥尔纳特想说话,但是忍住了;他蹒跚走到起锚机那过,着手起锚,罗丝望着他。镜头从“非洲女皇”号后面摇拍奥尔纳特把船倒出来,开进航道,驶向下游。近景。奥尔纳特和罗丝奥尔纳特在掌舵柄,背对镜头。罗丝站在那里望着下游。河岸上的教堂清晰可见,他们正驶近它,他们二人都不看它了。不久,发动机冒出缕缕水蒸汽。奥尔纳特觉得应当去照料它了,便向罗丝打个手势,她便代替他掌管舵柄。奥尔纳特走到发动机那头开始修修补补的。特写镜头。奥尔纳特。罗丝在后景奥尔纳特:要让这个老爷发动机不停地转动,大部分时间我的活要忙不过来。因此你现在可能也要立即开始学习掌握舵柄。罗丝点点头。她拿着一个凿子,更英姿飒爽地抓住舵柄。奥尔纳特:(继续说)这可不是一个人能开得了的船,这艘“皇后”号。别看它这个模样。罗丝再次稍微移动她的手。由于有了新的责任感,她坐得笔直。奥尔纳特:懂得左舷右舷的区别吗?小姐。罗丝:我以前听到过这些字眼。奥尔纳特:喏,那样是左舷——(比划着)——那样是右舷。罗丝:这不是有点——呃,傻吗?干吗不直接说左或右呢?奥尔纳特:哦,也许你正对着船的另一面,而我说“向左”你可能会以为我是指你的左面,瞧,便扳到右舷。在船上你得想到这些,明白吗?因此左舷总是那面——(比划着),而右航是那儿——往前总是在那儿,船尾是我们现在正待着的地方——不管我们拐到哪儿去,或船的方向是什么。罗丝:噢,对了,我明白了。这还真是很——合理的,对吧?奥尔纳特:呃,呣,好吧。现在,不要那么紧张,小姐——扶住舵柄,现在稍稍转右舷。罗丝把舵柄转向右舷,汽艇突然向左舷转了一点,她望望奥尔纳特,晕头转向的。奥尔纳特暗暗觉得有趣。奥尔纳特:行啊,小姐,再把船弄正就是了。(用扁平的手表示)现在看这里。这儿是你的舵柄。(他伸出右手)这儿是你的舵。(他伸出左手,放在右手之下,之上)它们是连在一起的。舵柄管着舵,舵驾驶船。(他双手有力地歪到一边)罗丝:(急切地)噢,我知道了!罗丝的手撒开舵柄去表示,船突然偏离了航线。奥尔纳特:舵柄,小姐!罗丝:(脸红了)真抱歉。奥尔纳特:没事,不过再别那样就是了。罗丝:哎,这河水——喏——向舵转动的方向推动舵——就象是那样拖着船走。把船转动了。奥尔纳特:你理解得很对,小姐。罗丝喜上眉梢,好象是她本人发明了舵似的。奥尔纳特:现在一点右舷,小姐。现在容易了。(罗丝做对了)很好。现在一点左舷。(罗丝做对了)罗丝:全部就是这么多吗?奥尔纳特:啊,你还应当懂得如何辨认河流。罗丝:辨认?奥尔纳特:是的,应当了解水流和它下面是什么东西,你应当绕开的东西。罗丝:绕开。噢,那就是这个词的出处。奥尔纳特:(对此没有兴趣)呃哼。大部分时间你可以从水面的情况来了解。现在你看见那边一个有点象“V”字的长条东西吗?远景在奥尔纳特说上面这句话时拍摄。水面上有一个长的象“V”字的东西。奥的声音:(画外)这往往意味着是一棵隐藏在水里的树。从枯死的树伸出来的大树杈就像那样。双人镜头。罗丝和奥尔纳特奥尔纳特:要躲开这种“V”字形的东西,它们会害人。罗丝严肃认真地,简直是带谴责意味地开向“V”形的东西。远景。河流的另一部分较强烈的日照表示这时是早上的较晚时分。看到远处隔开一片平静的水面上波浪涛涛。奥尔纳特的声音:(画外)所有这些小波浪都是有浅滩地方,小姐。双人镜头。奥尔纳特和罗丝罗丝不再看浅摊,她拿好舵。她转动了一点儿舵柄,躲过了一个“V”形水域。远景。船在向前航行她重新调整航道。中近景。罗丝她看看右舷。时间又晚了些,罗丝的脸在荫处,比先前更红润,更高兴。罗丝:(用手指着)那片奇怪的平地是什么,奥尔纳特先生?中近景。河流的另一部分离开船头右舷不太远的地方,有一片奇怪的平展的汹涌。和别处流畅的水面不一样。奥尔纳特的声音:(画外)那是一块大石头,它离开水河还有好几英寸。“非洲女皇”号吃水不深,在这种地方我们就走运。因为你在水面上没有辨认出任何东西,我们能够安全地在这上面开过去。双人镜头。罗丝和奥尔纳特。阳光略强发动机的节奏有点异样。奥尔纳特:我们就怕刮大风。我估摸你明白是为什么吧。发动机的节奏变得更厉害。罗丝:风会使我们——风——会把船吹得打转?奥尔纳特:不对。它会突然把水搅得——他快步奔向发动机。中景。发动机。奥尔纳特他用一只扳手灵巧地敲敲锅炉的安全阀。敲了几下之后,发动机便喷出水蒸汽。广角镜头。“非洲女皇”号奥尔纳特:(蒸汽喷发时,他扭头大声喊叫)突然喷得那么凶,连个警告都没发。罗丝:哦,真是的。奥尔纳特专心致志地捣鼓那个给水泵——这回没有太费事。罗丝聚精会神地望着他;他添了一点燃料。目前,木柴堆到齐腰高,在太阳下晾晒着。〔注:从这里开始,除了标明以外,没有双人镜头。奥尔纳特呆在船中部的烈日下;罗丝则在船尾天篷下的通风荫凉处。〕罗丝:那是怎么回事?奥尔纳特先生。奥尔纳特:给水泵堵住不通了。我的一个佣人把什么东西掉进安全阀的集油糟里;它不管用了,非得敲敲它。罗丝:给水泵不通会发生什么情况呢?他添完柴,坐下来擦汗。奥尔纳特:整个锅炉就会爆炸。尤其是象它现在这种情况。水很浑浊。会弄坏管子,塞住刻度尺。再说,气压计会不起作用,不能指望它准确,但你也不能不经心。压力高过十五磅时,这整个发动机就会炸成两半。更严重的是船再也走不了啦。噢,想想吧。你知道我为什么让发动机不停地转动吗?罗丝:为什么?当然是为了我们能往前走啦。奥尔纳特:我不是指这个。罗丝摸不着头脑,感到有兴趣。奥尔纳特:(继续)因为,如果机器坏了,我们就没有足够——罗丝:噢,水就没有足够的力量去推动舵——奥尔纳特:(点头表示同意)是这样的。没有舵效速率,水情险恶,是性命攸关的问题。罗丝望着他,第一回注意到在航行方面,他和她同等重要。奥尔纳特:如果你驾驶错了,我们会完蛋。如果我让发动机失灵,我们也会完蛋。他又加了几块木柴。罗丝点点头,既以此表示尊严,又以此表示互相依赖。奥尔纳特:(骄傲地)噢,这个老爷发动机可真会耍花招。甚至燃料也有讲究。你必须勤添少添,让压力对头。做起来可没有听起来那么容易,小姐,因为木柴会产生好多讨厌的灰,会堵住气流。你非得计划得很周到,清理灰盘,你得计算它如何改变气流。你弄到的是几十种不同的木柴,而每个人烧柴的方法又不一样。得考虑到太阳的热度对锅炉的影响,一天之中每个时辰都不同。还有那个安全阀。水管子老是在滴水,水表只有在它想干的时候才会干得好。(他颇有感情地看看整个发动机)你得知道它的感觉如何,小姐,你向它走近一步。现在它处于最佳状态,因为有陌生人在船上,可是别上它的当,你等着看它闹别扭吧。他又添了一点木柴,点了一支香烟。中景。锅炉和发动机的正面它们象一个祭坛。奥尔纳特象个辅祭师那样踟蹰到画面的一边,悄悄打量正在驾驶船的罗丝。近景。罗丝她在驾船。她坐在那里掌握舵柄的样子颇有几分庄严,那舵柄好象是一枝代表权力的节杖。(淡出)(淡入)外景。河流。黃昏中远最。汽艇的船头汽艇逆流开往一条窄河道,转了个弯,又平稳下来;船头推成中特写;铁锚开始降下,尚未接触到水面时——镜头变成中景。拍摄发动机的正面听到画外河水的泼溅声和铁锚以及链条抛进水里的唏里哗啦声。奥尔纳特跑入画面,关掉水蒸汽,缕缕蒸汽旋即消失,飘逸而去。中近景。奥尔纳特他聚精会神地站着。镜头移过他,拍到一扇树叶形成的屏障,显示出船吃进几英尺的浅滩后,稳稳当当地停住了。他仍旧聚精会神地站在那里,仿佛他在一阵突发的新的沉寂中倾听。他比先前更脏,更汗渍渍的。奥尔纳特:干这活够热的,对吗?小姐。我得喝它一杯。双人镜头。罗丝和奥尔纳特他走向罗丝身旁的贮藏箱,从里面拿出两只脏兮兮的搪瓷杯。罗丝约略皱眉望着他。然后,他在坐板底下拖出一只木箱,从中拿出一只瓶子。他打开瓶盖,往一只杯子里随便倒了一些。近景。罗丝她出神地望着他。近景。奥尔纳特他用瓶子向另一只杯子示意。奥尔纳特:来点吗?小姐。近景。罗丝罗丝:(吃惊地小声说)这是什么?奥尔纳特的声音:(画外)杜松子酒,小姐。在这儿只能掺着河水喝了。罗丝:(吓坏了)不要!奥尔纳特的中特写。从罗丝的视点拍他用空杯子从船边往下舀,立即转回身子,小心翼翼地往酒里兑水。近景。罗丝她内心在外争着,她越来越强烈地被吸引住了,同时她的理智又告诉她这确实是一件被违禁的,甚至是不能容忍的事。她内心,很激动,不由得露于神色。她想表示反对,想呼唤他的良知,甚至想夺过他的酒杯。现在她的脸上出现一层新的阴影。她觉得眼前所看到的,只不过是即将发生的一桩罪行;如今,她是罪恶本身的见证人了。她显露出非常恐惧的神色。近景。从罗丝的角度拍奥尔纳特他漫不经心地拍打一只蚊子,举杯痛饮第二口。近景。罗丝她的目光更加专注,她看呆了,疑虑重重,作各种揣测。近景。从罗丝的角度拍奥尔纳特奥尔纳特放下杯子。显得比先前兴致高些。他无所用心地望望罗丝,然后转开视线;又疑惑地看看她。对他所看到的情景有点莫名其妙,但是没什么兴趣。仍然较近拍摄罗丝她非常锐利地望着他。她很奇怪他为什么能如此平静与安宁,但是她觉得最好还是别信赖他。她在等待看来非发生不可的麻烦。奥尔纳特在画外打了个不大响的酒嗝。她则绷紧身子,略略往后缩了一下,然后稳住不动。近景。从罗丝的角度拍摄奥尔纳特他再次抬头看,更加摸不着头脑。奥尔纳特:出什么事了吗,小姐?近景。罗丝罗丝:(简慢地)没有。奥尔纳特(如前)。他还是有点莫名其妙,他举杯把酒喝完。在他长时间畅怀痛饮时——双人镜头。罗丝和奥尔纳特罗丝的整个身体和姿态都象她的脸那样痛苦地抽缩并紧张。奥尔纳特:(放下杯子)那么,小姐,要喝茶吗?近景。罗丝从她舒出一口长气的模样,我们能看出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处于那般极度紧张的状态。镜头拉开,拍进奥尔纳特此时罗丝已完全放松了,因心情上的解脱和对饮茶的渴望竟然使她打颤。罗丝:(现在能说话了)哦……哦!好的!镜头摇拍奥尔纳特走向锅炉他往两只杯子里灌进开水,然后把杯子放在她面前的坐板上,沏茶。奥尔纳特:(调茶)当然,茶的味道不太正,可是这里的东西不齐全。(有点一本正经地)要糖吗,小姐?罗丝:(也有点一本正经地)谢谢。奥尔纳特:(有点受她喝茶的派头的感柒;扭扭怩怩地)请别客气。奥尔纳特找出一盏提灯,点着了。他们一起喝茶。她象贵妇人似地尝了一小口;然后有生以来第一次大口大口地痛饮。她的前额沁出汗珠,她闭了会儿眼睛。当她放下杯子时——罗丝:(嗓子湿润,比以前任何时侯都显得轻松,温柔)简直是太好喝了!双人镜头。罗丝和奥尔纳特奥尔纳特:(感到惊讶,也透着点高兴)还不错,是吗!他再尝尝他的茶。他自己过日子的时候,从来没有注意过品尝味道这类事。罗丝放下杯子,弯起她那穿着长袖的、尖尖的肘,从帽子上摘下一根长别针,放在身边;再摘下那顶黑色大帽子,也放在身边。然后仔细地重新把针插在帽子上,稍稍拢紧她的头发。随后再次拿起杯子,把剩下的茶都喝光了。罗丝:(伸出杯子)再来一杯可以吗?奥尔纳特:好的。(他着手再沏茶)你到这儿来有多久了?小姐。罗丝:差不多有十年了。奥尔纳特:你是从中部来的,对吗?罗丝:从曼彻斯特。奥尔纳特:想家吗?他走开,从贮藏箱里拿了些饼干和罐头肉。罗丝:每天都想。奥尔纳特:我真想在哪个星期六晚上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家里,象他们说的那样在一起磨肩接踵,听听那些闹哄哄的声音,还有音乐。没有什么事能比这个更能使小伙子高兴的了。罗丝:每逢星期天下午我也总是这样想——家里的平静与安宁。他们边聊天边吃肉和饼干。奥尔纳特:我倒不怎么记得星期天了。星期天我总是睡懒觉。他们吃完了。一时间,他们倾听潺潺流水的低吟。奥尔纳特:(继续)你在这附近没见到过鳄鱼吧,小姐?罗丝:鳄鱼?没有见过。奥尔纳特:这儿没有适合它们的浅水,而且水流也太急。(他有点不太自然地咳了一声)我要在吃晚饭前洗个澡。中近景。罗丝罗丝:(未加考虑,脱口而出)我也想冼一下。说完之后,连她自己都有点吃惊,但是并没有懊恼。中近景。奥尔纳特奥尔纳特:(站起来)我到船头抓住锚链洗,你就待在后面,爱怎么洗都行,小姐。只要我们不看,就没有关系了。中近景。罗丝她有点觉得自己变了,但仍然毫不介意,坦然自若。罗丝:很好。中近景。镜头越过罗丝拍摄奥尔纳特奥尔纳特:那就……罗丝:(沉着地)很好,奥尔纳特先生。他向船头走去,横跨过发动机。水声稍稍增强。镜头反打。拍摄罗丝她望着他的背影,看看隔在他们之间的六英寸宽的烟囱;没太放在心上。她一边张望一边解开她的袖口和高领。她站在那里,挥动双臂,把衣服退出头部。她开始脱内衣时有点犹豫,稍稍蹙了一下眉头;抿紧了嘴唇,显然是决定不脱内衣了。近景。烟囱灯光下,它不偏不倚地立在画面正中,一头的水声响起来了,另一头的水声却减弱了。近景。罗丝浸在水里的脚水深刚过小腿,她坐在船舷的上缘。流水轻轻泼打着她的腿,她慢悠悠地摆动双腿。特写。拍摄罗丝的头部和肩部她低头察看并安详地欣赏自己在水里的双脚。画外传来一点声音;她的目光转向船头那边。越过发动机和烟囱,从罗丝的眼梢的角度拍摄。在船头那边,一个模模糊糊的灰白色的形体沉入水中。罗丝(如前)。她的眼光缓缓朝前张望,她既没有觉得胆怯,也没行觉得兴奋,更没有觉得不好意思,只是暗暗地觉得有趣。(画外有奥尔纳特洗澡时踢水、溅水和泼水的哗啦之声)她的头部逐渐移剑画面下方,她的头和肩开始扭动,转身扶住船舷的上缘。水声略略加强。她全身滑入水中时,镜头慢慢移过水面,可以清楚地看到她舒展开身体,潜入水中,她穿着灯笼裤和内衣。近景。镜头越过罗丝的手拍摄她的脸她的手抓紧汽艇船缘的下面;她舒展手臂;脸上浮现出微妙的肌肤感到惬意之情。她让身体浮起来,把水搅成模模糊糊的旋涡。随后,她浮出水面,使尽全力登船;她那湿漉漉的、有带子勒着的肩胯向上提——她用单肘撑上船舷。插入垂直拍摄衣箱的镜头在听到罗丝在画外使劲地擦干身子的声音时,插入防虫和防潮的铁皮箱的画面,罗丝把她的全部日用品都装在里面了,箱子敞着口。借着提灯的光,可以看到里面的一些物件,有几件叠尊整整齐齐的长袍和内衣;她的祈祷书或传道书,还有《圣经》。有一叠罗丝、她哥哥和他们家人的照片,保存这些东西的用意是使罗丝坚守英国清教徒的生活。可能安排八秒钟的时间来看这些照片;罗丝那双瘦削干净的手把那件她上路时穿的黑衣裳放进箱子,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把照片覆盖住了;也覆盖了宗教书。中近景。罗丝她的头钻出正在往身上套的白色斜纹布衣服;头发(依旧用别针别住,不过结头发的带子松了)有点潮湿,显得清新振作,与提灯的光线融为一体,似乎在头上加了一点新花样。她用前所未有的轻快动作把衣服拉扯平整,拍了几下,结上胸前的钮扣。奥尔纳特:(画外)你准备停当了吗?罗丝:好啦。她在船边拧干一件湿衣服时,扭过头望望他。奥尔纳特走过发动机的阴影,进入画面,拿着两卷毯子。奥尔纳特:你最好睡在天篷下面,小姐,因为可能下雨。这儿有两床毯子。毯子上没有跳蚤。罗丝:你睡在哪儿?他抖开一条毯子,铺在船底,说道——奥尔纳特:睡在前面,小姐。我可以利用那些箱子当床。罗丝:睡在炸药上面?他抖开第二条毯子。奥尔纳特:是的,小姐。碰不坏它们。罗丝觉得这个念头挺古怪,可是如今什么事情都是古怪的。罗丝:(草草地)好吧。奥尔纳特:你一定得盖严,清早时,河面上可冷哩。罗丝:好吧。奥尔纳特回到船头。镜头在阴影内先摇拍,后来停滞了几秒钟;可以隐隐约约地看见他,并听到他搬动爆炸胶箱子的声音。近景。罗丝她即将编完那两条编得很紧的短辫子中的第二条。她伸手到铁皮箱,在黑衣服下面取出余下的叠好的衣服,听到照片碰到箱底的咚咚声。她用一只手把她的帽子和梳子放在衣物上。她盖上箱子。镜头在关好的箱子上停留片刻。近景。从另一个角度拍摄罗丝她垫着一条毯子,和衣盖着另一条,把余下的衣服弄成一个枕头,垫好她的头。一俟安排就绪,她便觉得非常疲乏,但是没有感到不高兴。当奥尔纳特在画外说以下的话时,她随着他的话凝住眼珠,在灯光下昏昏欲睡。奥尔纳特的声音:(画外)要是你弄舒展了,小姐,我就熄灯了。罗丝:完全妥当了。她脸上的灯光开始消失。近景。从她的角度拍摄奥尔纳特他在提灯那边,把灯捻灭。他既不看罗丝,也没故作正经地不去看她。奥尔纳特:(光线很暗时,他从容地、不经意地)晚安,小姐。罗丝,如前。光线更弱。罗丝:(同样从容地,不经意地)晚安,奥尔纳特先生。听见他吹灭提灯的声音;一片漆黑。总共才黑了一秒钟;随后又隐约可见。听到画外的奥尔纳特非常轻手轻脚地躺下;然后,他那头就没有声音了。款款溅泼的水声非常柔和,渐渐便阒然无声,罗丝闭上了哏讀。她的嘴角舒展,嘴唇微微张开;她睡着的时候比醒时更富有处女的韵情。现在,她睡觉时一只手放在喉头上,又滑进衣服里面,贴着皮肤。近景。奥尔纳特他在一个近似鸡抱窝的画面上,他睡在炸药箱做成的窝里,没有打呼噜,但是每呼出一次气,嘴唇便稍稍张开一点,发出“啵……啵”的细声。他睡着时,手舒服地乱搔自己的腿臀部。水声消失了。(淡出)(淡入)近景。越过天篷拍摄。晚上正在下雨,雨不大,但下个不停。近景。镜头垂直俯拍奥尔纳特雨点打在他的脸上。他半醒半睡的,扯起毯子蒙上脸。近景。垂直拍摄奥尔纳特的双脚毯子往上扯时,双脚露了出来挨雨淋,雨越下越大。两只脚缩进毯子,就象被触碰的蜗牛缩进壳里一样。近景。奥尔纳特的脸他在破毯子下闷闷不乐地凝视。雨越下越紧。他瞟了一眼船尾。中景。拍进奥尔纳特全身雨点无情地洒遍拱起来的毯子上,他爬起来,裹住毯子,走过镜头。中景。越过罗丝拍摄奥尔纳特他走到漏雨的天篷下,再走进去成为——近景。奥尔纳特他尽力悄悄走到天篷下,显然不想惊动罗丝。他躺在她身边,镜头往上抬,把罗丝拍进画面成特写,镜头往上提,成为垂直拍摄的双人镜头。罗丝在睡梦中。他已经尽量小心周到,但是那条干的界线很窄;由于躲开漏雨并把自己安顿得舒服些,他还是把她惊醒了。她醒了,对着他(他的脸和身体背对她),立即从坏处想他。她感到极度震惊和激愤,坐起身来,抓紧自己的毯子,虽然她并没有脱衣服睡。罗丝:奥尔纳特先生!奥尔纳特:(转过身,呐呐地)对不起,我把你吵醒了,小姐。罗丝:(没容他说完,目光严峻地)你在这儿干吗?他的视线与她相遇,明白她把他想成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吃惊不已,而且感到难以为情。近景。奥尔纳特奥尔纳特:哎呀,小姐。近景。罗丝罗丝:(她着实吃惊,暗中恼恨,字斟句酌地)滚开——马上!近景。奥尔纳特他感到解释已无济于事,而且拙于言词,便站起来走出画面。近景。罗丝她重新躺下。她那冷峭愠怒的目光一直盯着他。近景。从她的视点拍奥尔纳特他谦卑地走入雨中。爆发极为激烈的雷电,闪光充满了银幕,雷鸣掩盖了画面上的其他声音,大雨滂沱。近景。罗丝电闪雷鸣惊得她象条鲑鱼似地跳了起来。甚至在天篷下,雨点也能溅到她脸上。现在她明白了,因而有点不好意思并感到抱歉;她那改变前嫌的目光投向奥尔纳特。近景。从她的视点拍奥尔纳特他弓背坐在露天里,耐心地摆弄好毯子,盖住他的头。他没有往她那边看。罗丝:(画外)奥尔纳特先生。她的声音在暴雨中几乎被吞没了。他没听见。近景。罗丝罗丝:(高声呼喊)奥尔纳特先生!中景。从她的视点拍摄奥尔纳特他闷闷不乐地向她转过头去。罗丝:(高声,画外)你可以进来躲躲雨,奥尔纳特先生!他毫无把握地打量自己,但还是站起来向她走去。他在天篷的支柱上绊了一下,脖子里灌进好些水,然后走到四周漏雨的天篷下面,对着罗丝,他弯下身子躺下来,扯好他的卧具,低声喃喃地说——奥尔纳特:谢谢,小姐。近景。镜头越过奥尔纳特拍摄罗丝罗丝:没事。奥尔纳特先生。垂直俯拍双人镜头。奥尔纳特和罗丝奥尔纳特:(稍顿之后)小姐……罗丝:什么事?奥尔纳特先生。奥尔纳特:对不起,我把你吓了一跳。罗丝:完全没有关系,奥尔纳特先生。奥尔纳特:谢谢,小姐。晚安。罗丝:晚安,奥尔纳特先生。他转身背对着她,设法让自己躺得舒服些。滴滴达达连成一串的雨珠开始直接滴到他的脸上。他可怜巴巴地挪开脑袋躲避。雨水滴到他身旁的木板上,声音很大。奥尔纳特背对着她往干处挤,尽力既碰不到她,又要保持不被雨水浇湿。当镜头降下,拍成双人的特写时,他已经呼呼入睡。她的头靠在一支肘上,带着一种奇异的、冷静的、处女的温柔望着他。泼打在他们上方坐板上的雨水溅到池沉睡的脸上。她文雅而不失感情地拉过她毯子的一角挡住他的脸,仿佛他是一个难看的小布娃娃。(淡出)(淡入)全景。“非洲女皇”号它向下游驶去。河水在正午的阳光下几乎成了晃眼的白茫茫一片。中近景。罗丝她在掌舵柄。她的神态中有一种新的藏而不露的喜悦和信任。她几乎要笑出来。近景。奥尔纳特他在烈日下,挨着柴火的烧灼和炉子的烘烤(一股令人昏眩的热浪),他被汗水泡透了,但是他给圆筒添油时,脸上还是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态。双人镜头。罗丝和奥尔纳特罗丝:味儿多冲呀,不是吗?我想正午准是糟透了的时刻。奥尔纳特:什么味儿呀?罗丝:河水味。我从来不知道它的味那么冲。奥尔纳特好奇地使劲闻闻。奥尔纳特:唔,是挺冲的,现在我觉出来了。兴许是因为段在河上待的时间太长了,就没觉出它有味儿。罗丝:这味儿象金盏花。不新鲜的那种。奥尔纳尔:可我可从来没闻过金盏花是什么味儿。罗丝:喏,就是这股味儿。奥尔纳特:是吗,嘎?花有这种味儿可不好。罗丝:可是它们很漂亮。金盏花。他添了些燃料。画外传来低沉的隆隆声。奥尔纳特的眼神显出他听到了。他的样子有点不太自然,但是很高兴,他往船尾退去。双人镜头。罗丝和奥尔纳特他坐下来,眉宇之间有点闹恶作剧的隐隐喜悦。隆隆之声更烈。罗丝:奥尔纳特先生。奥尔纳特:(若无其事地)啊?罗丝:那轰隆隆的声音是什么东西响呀?奥尔纳特:(幸灾乐祸地)啊,那个呀,是湍滩吧,小姐。罗丝:真的吗?那么快?奥尔纳特:就在河湾那头。(稍顿)有危险。(稍顿)也许最好让我开过去,小姐。罗丝:你作好准备,可是我倒乐意试试。奥尔纳特:(得意洋洋地)好,这么干可是个好主意,小姐,(恶意地)就象他们说的那样,在干中学。中景。急流湍滩镜头对着“非洲女皇”号拍摄,船正往下游飞速疾去,汩汩之声有增无已。特写。奥尔纳特奔腾的河水和犬牙交错的石头河岸从他身旁飞速闪过。他假装在修理发动机,为的是让罗丝单枪匹马地去迎接惊吓。他也有点担心,因为罗丝在掌舵方而是新手,而且她是女流,可能会吓得不知所措。上帝保佑,他总的感觉良好,这是一处大湍滩。他暂且停下来向画外的她瞟了一眼,又回过头来修理发动机,脸上显出更加满意的神情。中近景。罗丝。从奥尔纳特的角度拍摄她面庞的轮廓非常清晰,神情紧张,眼睛闪现出金刚石股坚强的光彩。我们不难看出她的表情是一种勉强忍住了的恐惧,就和奥尔纳特的一样。〔注:这个场景要持续约三十秒忡。急流湍滩蛮横肆虐,颇使人感到震惊,但比起我们在以后遇见的情景来说,还是缓和得多。这个场景大部分是充斥着怒吼奔腾的河水,但只有三处出现险象。例如,一开场时那两块大礁石;在千钧一发之际发现隐瞧;他们避开了,但吓得奥尔纳特昏天黑地的,罗丝也吓得紧绷着脸(他看到这张脸后,自己倒释然);船夹在礁石当中,一个鹿角形的V字大树杈伸到他们唯一能躲避的河道里。无路可走,罗丝本能地径直往树杈驶去,船和树杈猛烈相撞,树杈产生了巨大的反作用力,只听见惊天动地的咔嚓声。几秒钟之后,水流稍稍安分,再待了几秒钟,水势几乎正常了,咆哮之声逐渐消失。船速減弱。发动机的声音也接近正常的均匀节奏。罗丝本能地轻松了,坐下来。奥尔纳特放下他的修理活,末了坐了一个戏剧性的动作。(从听到树杈劈啪之声起。镜头便从船尾中部越过奥尔纳特拍摄罗丝)〕当他背对罗丝而站,结束他的修理活儿时,奥尔纳特表情愉快,冷静,而且毫不掩饰地喜形于色。现在,一切都合他的心意。他检查画外的船的吃水深度,又转身回来,颇有点昂首阔步地向罗丝走去。双人镜头。罗丝和奥尔纳特奥尔纳特欣喜得有点过头,坐在罗丝右侧的船尾板上。他抬头凝视她几秒钟之久,美滋滋的。奥尔纳特:(窃自得意地)唔,小姐,干够了吗?罗丝:够?什么东西够?奥尔纳特先生。奥尔纳特:白花花的浪头。急流湍滩。现在你尝过它的滋味了,觉得怎么样呀,嗯?罗丝:真不错。(奥尔纳特的眼神变了,微微张开嘴)我从来没有梦想到会有哪一次——哪一次体验有这么——这么富于刺激——他一直盯着她看。他觉得需要抽香烟。他取出一支烟,眼睛还是盯着她。罗丝完全没有意识到她对奥尔纳特的态度发生的变化——她比先前更为友好了。罗丝:(继续说完那句十分贴切的话)这么——令人振奋。奥尔纳特把香烟叼在上下唇之间拿出一根火柴;他还在看她;越来越显得有点目瞪口呆的样子。罗丝:我注意到近处的礁石,河水象是从礁石中迸发出来的。你必须根据水势来驾驶,对吧?奥尔纳特拿出一根火柴,没划着。他拿另外一根。罗丝:(继续)你知道,我以前只有很少几次尝到过兴奋的滋味。他向她投去询问的目光。他划着了一根火柴。罗丝:(继续)没有几次,在我亲爱的哥哥的布道会上,当圣灵真的降临在身上的时候。奥尔纳特举起火柴点燃香烟,他的视线移向火光。他的眼神流露出受到挫伤和懊丧的神色。他站起来,暗中绝望,不知如何能让她明白。罗丝:告诉我,奥尔纳特先生。他毫无信心地抬头望她。奥尔纳特:(只是为了发出点回答的声音)嗯?罗丝:我刚开始学,驾驶得还不错,对吗?奥尔纳特:(没精打采地)我认为还是不错的。可是这里的水情还不算太可怕——比以后会碰到的要好些。罗丝:我都等不及了。(奥尔纳特的样子好象在说,他倒是等得及的。稍顿)现在我尝到它的滋味了。我敢肯定,你喜欢驾船?他向她投去一个惊诧的,不用寄予期望的眼神,突然站起来走开。(镜头移动,把罗丝框出画外)他坐在发动机旁边,背对着她,看来是被压垮了,服气了。他还在摇摇头。罗丝在画外轻松愉快地哼起《伟大的耶和华指引我向前》开头的几节。奥尔纳特微微颤抖了一下,好象想看她,可又没有勇气;轻轻地发抖,把颤抖的双手伸向炉子。(化入)细部镜头。杜松子酒瓶。瓶内有多半瓶酒奥尔纳特扳开瓶塞,发出诱人的响声。双人镜头。罗丝和奥尔纳特从船尾座位右面的角度拍摄。镜头偏拍奥尔纳特。黄昏时刻,船靠岸停泊,罗丝正吞下一大口冒着热气的茶,她放下杯子。奥尔纳特身边的坐板上有满满一大杯茶,还没喝过。罗丝颇有兴致地望望他。奥尔纳特举起瓶子喝酒。他抬起目光,与她的目光相遇;闷闷不乐而且含有敌意。他把酒瓶对在嘴上,仰脖又喝了一大口。透过瓶子可以看到他眼中的敌意有增无已,罗丝茫然不知所措。古怪的杜松子酒在他腹中发烧;他觉得一阵痉挛似的颤抖。他设法掩饰,不敢望她的眼睛。她的困惑中掺合着真诚的关怀。罗丝:(温柔地)出什么事了吗?奥尔纳特先生。他们的目光再次相遇,他的眼神阴沉,略带凄苦。他仍旧盯着她。他举起酒瓶,慢慢抬起它,又喝了一口,透过瓶子望她。杜松子酒使得他的前额沁出汗珠。他接着喝,灌了一大口,总在望着她。他终于放下酒瓶了。他的目光违背他的意志,不再专注池看了。他违背自己的意志和骄傲,用手掌拭擦前额的汗,又把手上的汗蹭到衬衣上。罗丝:(再次温柔地)告诉我吧。他的眼神中蕴含着恼怒的谴责。稍顿之后。奥尔纳特:(杜松子酒对他已起作用。他骄傲且阴沉地)没什么。”稍顿。他举起酒瓶,又把它放下。奥尔纳特:(继续)你什么都不明白。他喝酒。罗丝:(等待他说话,然后)我要弄明白。可是我猜想不出来是怎么问事。咱们今天过河多好啊。(稍顿)什么事?奥尔纳特先生。奥尔纳特痛苦地望着她。突然之间他象疯了似地站起来,又同样突然地重新坐下。这使他生她的气。奥尔纳特:(痛苦地;片刻之后)关于“路易莎号”的事都是傻话。到下游去……罗丝:你是什么意思?奥尔纳特:我是说,咱们别去干那样的?他需要为此喝一口,但罗丝打断他。罗丝:为什么,我们当然要去!多荒唐的念头!奥尔纳特:(感到自命不凡,酒劲儿也上了,笨拙地模仿她的口气)多荒唐的念头!多荒唐的念头!女士,可能我生来是个傻瓜,但是你比我荒唐十倍,你别忘了!(停顿,因忿懑而说不出话)嚇!他喝酒。停顿。罗丝:(采取一些步骤)你为什么不想去呢?奥尔纳特先生。奥尔纳特:我干吗要去炸掉什么呀?你告诉我。是的。你告诉我。就这些!罗丝:(平静地)你为什么不想去?停顿。奥尔纳特:(突然之间)我们已经比我原先打算的走得远了。不了解这条河再往下去的情况。(痛苦地,有点语无伦次上)为什么到这么远的地方来,因为你在那里感到冷清孤独,你失去了哥哥,丢失了所有你会为人感到难过的东西。罗丝:(沉着地)为什么?奥尔纳特先生。奥尔纳特:就为了这条河。没别的。还有绍纳。罗丝:绍纳!奥尔纳特:(拙劣地学她的腔调)绍纳!(稍顿)如果德国人要在这条河上设置暸望哨的话,那就会设在绍纳。因为那是从南方老公路来的人过河的地方。罗丝:可是他们不会对我们怎么样的!奥尔纳特:哦,他们不会?呃?他们有来复枪,可能还有机关枪,甚至还有大炮。只要有一颗子弹打在那箱炸药胶上,小姐,咱们就会成为碎片啦。罗丝:那么,我们在夜里走。奥尔纳特;喔,不,我们不能走。罗丝:(严厉地)为什么?奥尔纳特:因为绍纳稍过去一点就开始有急流湍滩,头脑正常的人连白天都不敢过,别说是晚上了。罗丝:那么我们白天走。我们在远离绍纳的河对岸航行,尽量快。奥尔纳特:(恍然大语,酒性犮作,痛心地)啊,你以为你是什么人,老是我们要这么干,我们要那么干?这是谁的船?是谁让你上的船?哈?哈?你这个疯狂的、唱赞美诗的、皮包骨的老处女。特写。罗丝往她明白过来的最初阶段,她的下唇翘起来,就象一把铲子似的,或者说象一个即将嚎啕大哭的婴儿的下唇,她的眼睛因湿润而显得柔和。她随即咬住下唇以克制自己,她的眼神却由于自我克制而变得坚强了。这会儿她不再需要咬嘴唇了。她把喂唇抿得又紧又薄。她的整个脸绷得紧紧的。她的眼睛由于悲忿私仇恨而变得冷酷无情。她即没有移动头部也没有改变面部表情,便慢慢地把杯子拿进画面,开始喝茶,又把杯子放到画外。她的神态更为严峻,见为坚定。与此相反,在画处的奥尔纳特开始哼哼唧唧地唱歌,多半唱得上气不接下气,不成腔调,有一两句声音大些,唱得清楚些。奥尔纳特的声音:(画外,唱)怀念莱斯特广场,那可爱的皮卡迪和梅费,代我向那里的人致敬,他们一定会明白。破晓的第一束晨曦渐渐显出罗丝的脸。(淡出)(淡入)外景。河流和“非洲女皇”号。中近景。奥尔纳特拂晓,他倒卧在发动机旁。除了他双目紧闭之外,他的模样仿佛是死去一天了。画外传来玻璃猛敲在木头上的乒乓声,晨鸟雀跃欢啼声,还有河水安详的汩汩声。开始那会儿,这些声音甚至没有给人留下什么印象。声音随后传到他那里,他使劲地紧缩了一下身子(注:突然之间讨皮地把声音增强)。他咧了一下干燥的嘴唇,抽搐了一下眼睑。睁开眼睛,又紧紧闭上,阳光刺眼。画外传来把一小块崩落的玻璃碎片扔进河里的咕咚声。罗丝从离开他头部很远的地方伸过手来,捡起一只空瓶和一只还没完全空的瓶子,把它们扔出画面。奥尔纳特模糊地意识到身边有人,但是没有睁开眼睛。画外,在甲板上拖杜松子酒箱子的刺耳声音再次增强。他还是闭着眼睛,奥尔纳特强忍着痛楚的煎熬。他睁开眼睛,又紧紧闭上(阳光太刺眼),他再次睁开眼睛,抬头望镜头,显露出懒洋洋的、莫名的恐怖。从他的视点拍罗丝她穿着一身白衣裳,在晨曦中显得亮晃晃的。她把酒瓶和酒箱提到他身边的坐板旁。她跪在坐板上,远离镜头。她把空瓶扔出船尾。她差不多已经把杜松子酒都倒空了,她的第二个念头是好奇地,并怀疑地嗅嗅它,她的反应表明她讨厌酒味和奥尔纳特的味道。她把瓶口朝下,把酒倾注到河里,轻蔑地把瓶子扔出船尾。奥尔纳特(与前角度同),稍近了些。他的眼睛里布满血丝,由于日照而充溢着泪水。他不太明白眼前发生的事态。奥尔纳特:(可怜巴巴地发出一声抱怨的呻吟,不单单为他眼前的事)噢……噢……!奥尔纳特闭上眼睛。画外传来满满一瓶洒咕嘟咕嘟往外倒的声音。他再次看看。他开始明白面前发生的事情了,这对他来说是可怕的而又几乎是不可置信的。奥尔纳特:(感情激动,但沉着地对他眼见的事作出反应)天啊……!听到画外把另一只瓶子扔进河里的声音,又一只酒瓶被打开了。奥尔纳特用全身力气,想从地板上抬起头来。但他又痛苦又疲乏,只得垂下头,乒乒乓乓之声更令人难受。他用干燥的舌头舔舔干枯的嘴唇,打算说话。奥尔纳特:(声音象乌鸦叫)小姐。罗丝。从他的角度拍摄她在倒杜松子酒,没理他。奥的声音:(画外)小姐?她不理他,只是把瓶口直直地朝下倒酒。奥尔纳特,如前,稍近。奥尔纳特:手下留情吧,小姐!(停顿,画外仍有咕嘟之声)小姐。(“咕啣咕嘟”)哦,小姐,你不知道你在干些什么——我从来不伤害一根狗毛。画外声:瓶子扑咚掉进水里。奥尔纳特:(继续)不是你的财产呀,小姐。画外声:打开一瓶酒的声音。镜头徐徐移近奥尔纳特,他的目光变得象个在地狱里的男人的目光,知道这次宣判是正式的,而且是永久的。他使出浑身的力气抬起头和肩膀。中近景。罗丝。角度不偏不倚。正常曝光她在倒杜松子酒。她听到奥尔纳特在画外动弹的声音。她的神色依然严峻。她瞟了他一眼,继续例酒。中景。奥尔纳特。从她的视点拍摄他忍住剧痛,使劲跪起来,双臂支在身旁的坐板上。一时间,他似乎要扑向罗丝,与她争斗,但不是那么回事;现在他跪在坐板上,身子冲出船舷,趴下身子去喝混浊的河水。他趴得那么低,好象要掉下去似的。罗丝。角度如前。稍近些她望着他。画外有倾倒杜松子酒的声音,也听到他喝水的声音。她注意到有可能掉进河里,但她毫不在乎。奥尔纳特(如前)他喝完水,哆哆嗦嗦地抽回身子,转过身来,颓然坐在木板上。罗丝(如前)她在打开另一瓶酒,故意看看他,又故意望别的地方。她毫无隐恻之心,却怀着报复的、傲慢的和憎恶的心情。中近景。奥尔纳特。角度不偏不倚他的头耷拉在两膝之间;他的双手象猩猩似的垂在踝侧。过了片刻,他能抬起头了。他双手捧着太阳穴,双肘支在膝盖上。他太虚弱了,以致于一支胳臂肘滑脱了,使他的头猛然一颤,痛苦哀怨地垂了下来。他小心翼翼地使自己坐稳,望着面前的地板。奥尔纳特:噢——!罗丝(如前)她对他全然置之不理,她掀开肉罐头的盖。奥尔纳特(如前)他完全清醒了,笨手笨脚地点着一支香烟,他的手在颤抖。他吸了一大口,呛了起来,咳得厉害,可怜巴巴地望望她。罗丝(如前)她在切面包;不理睬他。他咳的声音很响(画外)。奥尔纳特(如前)一阵痉挛过去了,他怯生生地吸了一小口烟。这回,他吸到烟味了。烟味难闻。他小心翼翼地拿掉香烟,留下以后再抽,他看一眼香烟,又闷闷不乐地把它扔到一旁。他再次望望罗丝。他移开视线,沉重地叹了一口气,双手托着脸。画外,鸟儿疯了似地吱吱喳喳歌唱,声音尖得反常。(化入)中景。罗丝。中午她坐在天篷阴凉下的坐板上,平心静气地阅读《圣经》。她穿着干净的白衣服,和她昨天穿的那件一模一样。紧紧挽起的头发纹丝不乱。没穿袜子的双脚交叉着。她正襟危坐。和当时的气候比起来,她的模样显得异常阴冷。镜头拉开,框入她那天干的活儿。在她左上方的天篷边上,别着一件她刚洗好的衣裳和内衣;洒满着阳光。衣服上有些冼不掉的油渍。她右侧的坐板上放着她的针线活,还有一些显然是已经缝制好的活计。画外,河水拍打岸边树根的汩汩声始终不断,还有剃刀刺耳的霍霍声。正规镜头。发动机它比以前任何时候都锃光瓦亮。(画外音响如前)这场戏一开始,镜头便往上提。立即拍入奥尔纳特的头部(越过发动机拍),在烈日下,他显得很热。他在刮胡子。镜头慢摇。拍摄细节一团杂乱的湿脚印和泼溅了肥皂水的甲板——奥尔纳特站在那里刮脸时,那双干净的裸脚后跟在画面上闪闪发光。镜头抬起,框入一小片湿漉漉的肥皂。奥尔纳特的脏衣服,一块湿的脏毛巾很显眼。画外的声音,剃刀的霍霍声略增强。镜头摇过奥尔纳特的后脑勺,从一面挂在烟囱支架上的小镜子里看到他的近影。镜头摇过去,框入罗丝。奥尔纳特在刮脸,罗丝在后景看书。剃掉留了这么久的胡子奥尔纳特说来是痛苦的;他不是轻易叫苦的男子汉;可是他及力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现在他差不多熬过去了。他低声吹口哨,就象一个外科医生那样专心致志地看他的影像,皱皱眉头。他知道,无论如何,罗丝看得见他,便傻呵呵地瞟了她一眼(她却一眼也不看他),这样一来,剃刀冷不防地滑了一下。奥尔纳特:唷……刮破了。他瞥了罗丝一眼,看她是否注意他。她并没有抬眼皮。奥尔纳特对此非常忿忿不平。他刮完了以后,满意地抚摸着光滑的脸。罗丝翻了一页书。他以伦勃朗的耐心和专心,在前额上完美梳出一绺理想的、富于艺术性的发式。他怡然自得。他对着镜中的影像,琢磨创世主喜欢的款式来打扮自己。然后他把目光投向罗丝,她仍旧在看书。他神态冷淡,好象对她很疏远似的。特写。罗丝她听到奥尔纳特在画外走过发动机的脚步声。她没有去看,但眼皮颤了一下。奥尔纳特(走过罗丝的身边)。他在烈日下向她走了几步,颇有点不知自量的样子。他站住。这位决心要有一番作为的男子汉以某种轻蔑的神态看着她。他显然在要求她作出反应并表示赞赏。但是他一无所获。奥尔纳特:(停顿片刻之后,轻蔑地)哈!他走到天篷的阴凉下,成为——中特写。镜头移过奥尔纳特对准罗丝他坐下。又过了半晌后,他决定采用新招,摆出一副兴高采烈的模样。奥尔纳特:(欢天喜地的)啊,小姐,我们到啦,正他们说的,一切都井井有条。镜头后拉成罗丝和奥尔纳特的双人镜头,他等待她作出反应。没人答茬。奥尔纳特:(继续)船上有一位爱整洁的妇女真好。给我作出好榜样。一个男人家单独过日子,就活得象个十足的傻瓜(没人答话)。象我,也常常是拖拖拉拉的,能拖到明天的事,决不会今天干。(他干笑一声,看看她,以为她会笑。但她无动于衷)瞧你,什么时间都有活干。自己把衣服冼干净,老是把自己收拾得干净利索,做做针线活,然后静静地坐上来,看一小时《圣经》。(他等待;她毫无反应)我对你说,这是我的榜样。是一种启发。好几年来,我没把发动机里里外外擦得那么干净。小姐,看看它吧,小姐!简直是闪闪发光哩。(罗丝根本没在听地说话)我自己也是。想必你从来没有看见过我没留胡子的样子吧,小姐?(没人看他)要是我有件干净的衣服,会和你一样精神焕发的。(嗯哼)而你现在为什么高兴不起来呀。(罗丝没作出赏识的样子)喝茶吗?小姐,想喝吧。你别动,我来沏茶。她没动弹。奥尔纳特情绪低落。眼下又是一片寂静。他瞧着她看书。奥尔纳特:(继续)这本书好看吗?小姐。(没人回答)我不是没读过——就是说,我母亲给我讲过这里面的故事。(没人回答)读出声来好吗?呃,小姐?(没回音)我想要接受点宗教的安慰。(没回答)你听我说,小姐。(没回答)听见了吗?(没回音。他想出了一个很巧妙的、存心令人难受的主意。向她俯下身子,高声地)你听见了吗?(没回音。他突然用最大的声音喊)嗄??极大特写。罗丝她不由自主地紧缩了一下身子,但又立即控制住自己。远景。从河的另一边拍摄半英里长的热气腾腾的河水,还有丛林,都处在梦幻般的宁静的酷热里。这条小船和这两个无限小的游客待在远处。两秒钟之后,还听得见奥尔纳特那声“嗄?”。极大特写。罗丝她脸上流露出胜利、残忍和泠自满足之情。伊俄卡斯忒(注5)在回味她的青春活力。传来回声,同时——(切入)极大特写。奥尔纳特回声继续回荡,片刻后听不见了。奥尔纳特:(嚷叫)嗨!他注意倾听,并走出画面,镜头上摇,拍入罗丝。她的眼神安详,但残忍,毫无兴致地暗中瞟着他,回声传到她那里,她重新低头看书。双人镜头。越过罗丝侧重拍奥尔纳特他来回踱步,镜头总是以他为中心,常常越过那个塑像似的罗丝拍摄。他象狗那样吠,象雄猫那样嚎,象狮子那样吼,象羊羔那样叫,象公鸡那样啼。他终于厌倦了,从她身边走到她右侧他原来的位置上。中近景。奥尔纳特他坐下。他现在很明白得学她,努力做出安静而体面的样子。他学她翘起一条腿,双手放在腿上,甚至优雅地托着腮,望着她。但觉得胳臂下痒,他挠了挠,开始是悄悄地随便挠几下,后来便尽情地挠起来。他的活动使他出了一身汗;下午较晚时分的暑热都强烈地集中到他的头里去了。他辛酸凄楚地望着罗丝。中景。罗丝她旁若无人地,不慌不忙地读完那页;不紧不慢但也没停歇,开始读《创世纪》。镜头移动,框出罗丝,把奥尔纳特拍成特写。他恨她和那本《圣经》。镜头拉开,拍摄二人——罗丝和奥尔纳特。沉默片刻之后,画面上毫无动静。奥尔纳特在生气,罗丝在看书。他说话了。奥尔纳特:人家偶然多喝了点,这只不过是年轻人的本性。罗丝:(冷漠地)本性,奥尔纳特先生,应该是能使世界更加高尚的东西。奥尔纳特:小姐,我很抱歉,我向你认错。呃,男人家道了歉,还要求他怎么样呢?呃?(没回音)你已经报复了我,小姐。你一滴也没给我剩下。(没回声)算了,小姐,做点好事吧,行吗?要公道嘛,(没回声)小姐,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在乎,你说点什么吧。(没回声)我实话对你说,小姐,我实在受不了,我不习惯,就这些。停顿。罗丝:看来你认为我是讨厌你醉醺醺的样子。奥尔纳特做了一个傻乎乎的、无能为力的手势。奥尔纳特:(被她弄得糊里糊涂)那——还有什么呢?罗丝:你对我撒谎。奥尔纳特:(诚恳庄严地)撒谎?噢,没有,小姐,我从来不撒谎,除非是真的没有办法。罗丝:你答应过我们要到下游去。他着实被她搞得晕头转向的,这句话使他跳了起来,瞪起眼腈盯着她,当他找到词后——奥尔纳特:啊,小姐!就为的这个吗?罗丝:当然啦。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坐到离她更近的地方,非常沉着、耐心地给她讲道理。奥尔纳特:嗯,小姐,最后一次。你设法听我说,行吗?尽可能理解。(罗丝冷漠地望着他;紧闭双唇)下游肯定是九死一生。我绝不是要使你失望,小姐。可是不能怪我。得怪这条河。罗丝:你答应过的。奥尔纳特:(高声嚷嚷)那好,我收回我的诺言!他站起来,大步走过发动机,镜头跟拍。特写。罗丝她盯住他的背影,她不是百分之百,只是百分之九十五占了上风。(化入)特写。奥尔纳特。破晓他高卧在烈性炸药箱上。画外有晨鸟的啁啾声,有罗丝忙忙碌碌的声响,还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现在他活动开了,哼哼哈哈的,睁开眼睛。过了片刻,他朝她瞥了一眼。近景。罗丝她正准备升火烧茶。奥尔纳特(如前)。不一会儿,奥尔纳特起身,他吱吱嘎嘎地、痛苦地从他的“床”上坐起来,成为——中景。从船外拍摄。对着发动机中部的纵线他向镜头走来,成特写。他走过发动机,镜头拍他和罗丝二人。罗丝把平底锅塞进劈啪作响的炉膛。奥尔纳特胆怯地止步。奥尔纳特:(心里发虚,想说得随随便便又是郑重其事的)早上好,小姐。罗丝直起腰来,看都没看他一眼,便转身走开。镜头只跟拍她,把奥尔纳特框出画外。她坐在船尾的坐板上,拿出面包、一只杯子和一听罐头,开始开罐头。他没在画面上。几秒钟之后,他走进画面,背对镜头,坐在右角的一块木板上,离开她几英尺。她继续开罐头。他从打开的听里取出一支烟,点着了;夜间的空气使香烟发潮发胀,点起来费劲,味道也不佳,但他尽量弄得好些。画外,水烧开的突突声参加了炉火熊熊的劈啪声。罗丝站起来,拿着一块防烫的垫子,走过奥尔纳特,成特写,然后出画。听到她在画外取水和关上炉门的声音。不管她走到哪里,奥尔纳特都眼巴巴地望着她。她走回画内(背影),回到她的位置,仍然不答理奥尔纳特,开始为自己调茶。特写。奥尔纳特。角度不偏不倚他在端详她,神色中流露出完全绝望的心情,下意识地轻轻摇头。罗丝(如前)。现在她在吃面包和罐头肉。奥尔纳特(如前)。他不再摇头,只是眼瞪瞪地望着。奥尔纳特:(安详地)好啦,小姐,你赢了。近景。罗丝(如前)她立刻望着他的眼神,但一声不吭。从她的角度拍奥尔纳特。奥尔纳特:(彻底服输)咱们到下游去。他转向发动机。双人镜头。罗丝和奥尔纳特。罗丝:(镇定地)吃点早饭吧,奥尔纳特先生。他听到这句话,感动得热泪盈眶。罗丝:要不然别吃,升起水蒸汽。早饭可以等等再吃。他的反应是沉静得象个绝望的奴隶;失魂落魄地瞥了她一眼,站起来走向镜头和发动机,映像充满画面。(化入)拍摄船头侧面。大约是早上九点钟船以高速度前进。船占了大部分右侧画面,左面是下游的景色和河岸。现在风势大了,掀起两英尺高的浪头,万里无云。听得见令人兴奋的安静的水声和画外发动机的轰隆声。径直穿越船拍摄的奥尔纳特。他正坐在右舷的板上,背对太阳,放下罐头肉,吃面包。画面下方是一大垛柴火,画面左侧是发动机。罗丝:(画外,在喊些什么,但听不真切)绍纳在哪边?奥尔纳特:(大声嚷嚷,侧耳倾听)你说什么?罗丝(镜头位置没变,换了角度)她在掌舵柄,她现在有经验了,比较轻松自如,不用来回拨弄浪花。除非碰到较难驾驭的地方,她现在不用太操心了。她的头发往上梳,但是挽得比较松一些。她的衣服上有些星星点点的水花。罗丝:(高声嚷)绍纳在河的哪边?奥尔纳特:(大声,在画外)在左岸,山坡上。罗丝:(高声嚷)很好。太阳正晃他们的眼睛。奥尔纳特:(画外)什么?罗丝:(提高声音,用手比划着)太阳。会晃他们的眼睛。奥尔纳特(如前)。现在,他觉得事情变得更实在了。他望望她。他把早饭推到一边,站起来,从发动机旁走到船头。罗丝(如前)。她的目光好奇地紧紧盯住他。中景。奥尔纳特。在船头部分他走到存放爆炸胶箱的地方,低头端详,面有难色。炸药箱。从正对他眼睛的角度看这些炸药箱在阳光下摆得不甚整齐,箱上的红线显得有些不吉利。中特写。奥尔纳特他还在犯难,弯腰提起一只箱子。镜头反打。还是拍奥尔纳特。他在镜头旁画面上端是船头和河。他把箱子码到船头。他在箱子和船身之间塞进一条毯子。现在他放最后一箱炸药胶,用毯子盖住它。他站起来看看毯子,一点办法也没有,然后转向镜头,成中景,他更是忧心忡忡的。他回过头去望望罗丝。他把沉重的圆筒拽到船头右舷,摆得整整齐齐的。他走向发动机,擦擦额前的汗。罗丝(如前)。她好奇地望着他。奥尔纳特(从她的视角看)。他走过发动机前时,遇到她的视线,便别转脸。他走向她的坐板和早饭。中近景。奥尔纳特他坐下,望着他的计量器,准备吃早饭。但是他现在胃口不佳。罗丝:(画外,含含糊糊地)别担心,奥尔纳特先生。奥尔纳特:只要有一颗子弹打中了这些箱子,也就没时间去担心了。他拿起折刀去吃饭时,突然停了下来,计上心来。他悄悄地看了一眼刀子,又悄悄瞟了一眼发动机。插入镜头水管子那里有一段坏了的橡皮管。奥尔纳特(如前)。他心怀鬼胎,不动声色。他笨拙地假装关心发动机,站起来走出画面。手中已打开的折刀占满画面。越过发动机拍他们二人。着重拍奥尔纳特,他离镜头近些。罗丝站在后景。他假装去修理在镜头下的发动机,眼睛盯住胶皮管和折刀,他显然在考虑危险和罗丝,他总是煞费苦心地考虑她。他的眼神和脸色明摆出他在绝望地下决心去割断胶皮管子;他又由于害怕罗丝方面的后果而迟疑不决。她正非常好奇地望着他哩。决定要由他来执行。罗丝越过他兴致勃勃地望画外的船头左舷。罗丝:(高声呼叫,用手指着)奥尔纳特先生!她转变方向,指着右舷。奥尔纳特听见她叫喊,便望向她所指的方向,迅速转身看左舷。他脸泛震惊之色,但在震惊之余。也不无兴奋之意。远景越过奥尔纳特和发动机,可以看到有围墙环绕的山城绍纳,它象个展开的曲线,正在渐渐靠近。一面德国旗在瓦楞铁的房顶上迎风飘扬。特写。奥尔纳特除了恐惧和兴奋,他的脸上还显示出因忧柔寡断而造成的痛苦表情。从他身旁,可以见到已靠近右河岸,船越走越快。中近景。罗丝。她已靠近河岸。她拨正船的方向。大特写。奥尔纳特他沮丧地望望橡皮管子。插入镜头:橡皮管子。奥尔纳特(如前)。他绝望地望望绍纳。绍纳已清晰可见,看得到那里的人。其中有两个穿军装的。奥尔纳特沮丧地望望他的折刀。插入镜头他合上折刀,把它放进口袋。奥尔纳特(如前)。从他的神色可以看出,灾难已无可挽回地临头。他向罗丝调转头去。镜头反打。中近景。奥尔纳特奥尔纳特:(越过他的肩头拍,他蹲下来)尽量低一点,小姐。罗丝(从他的角度看)她点点头,蹲在坐板下。她仍然抬起手扶住舵柄。插入橡皮管子的镜头它突然破裂,咝咝地冒出好些水泡。特写。奥尔纳特他望望咝咝晌的方向。特写。罗丝她望望咝咝响的方向。插入镜头水标漫慢下降。奥尔纳特的另一个特写镜头。他飞速地从工具箱里拿出一块胶布和一片胶皮。插入镜头橡皮管子。他把胶皮紧紧贴在橡皮管子上,并用胶布粘住它,水仍旧不断地漏出来。特写。从胶管的插入的角度拍奥尔纳特他在工作,满脸晦气。插入水压计正在下降的镜头插入水标仍在下降的镜头画外发动机的突突声慢下来了,变成一种阴郁的咚咚声,然后一切都听不见了。从现在开始,船上所有的镜头都没有声音,但画外的急流湍滩老在咆哮。中景。罗丝她很好奇,也很感兴趣,但并不害怕。奥尔纳特:(画外)把船放开,小姐,让它漂吧。罗丝没理解他的话。中景。奥尔纳特。从她的角度拍他在努力干活。锅炉里已经放不出一丝水汽了。奥尔纳特:(越过他的肩头拍摄他在死寂中绝望地喊)让船漂吧!咱们只能这样干了!罗丝(如前)她点点头。她撒开舵柄,画外响起子弹的唿哨声;片刻之后,听到来复枪的声音。罗丝望望绍纳,又看看奥尔纳特。奥尔纳特(如前)。他在干活。管子仍在喷水。奥尔纳特:(转过头)猫下腰,我估计怎么也打不着我们。他仍旧低头干活。远景。“非洲女皇”号汽艇和它的占有者。从高处透过望远镜看船,尽管如此,船还是小的,远在河的对岸。军官甲:(画外,德语)他们为什么不开过来呢?军官乙:(画外,德语)也许他们要找较矮的停泊点。此时——(切入)远景。不是从望远镜看。略矮的停泊点右侧高处是“非洲女皇”号。中景军官甲和乙,斯瓦希里士兵。在硬梆梆、光秃秃的土地上,有铁瓦楞房子和德国旗,后景中也看到小镇的模样。军官甲是个中等笨拙的德国人。军官乙是中等聪明的德国人,斯瓦希里士兵穿着白色的军服,拿着旧式的马丁尼来复枪,都兴奋得张着嘴巴瞪着眼,渴望能放几枪。军官甲:(德语)朝他们蹲着的地方打两枪。军官乙举起来复枪,用望远镜瞄准。远景。“非洲女皇”号。在望远镜的十字线上它的船尾高,船头低。军官乙:(画外,德语)船在漂忽不定。军官甲:(画外,德语)开枪。镜头向船移去,枪响的时候,镜头稍稍反弹了一下。听到画外的枪声。船进入画面。军官甲:(画外,德语)再放。还是没有打着船。镜头反应出反弹力,画外有枪声。船如前状。中景。那两个军官和土著军官甲:(德语)船没调头。远景。船它正对着低矮的停泊点,仍然远在对岸。军官乙:(画外,德语)它调不了头,它飘来荡去的。军官和男人们(如前)。军官甲:它可以下锚嘛。军官乙没予回答。军官甲:(继续,沉着地用斯瓦希里语对斯瓦希里下士)命令你的士兵开枪。那下士啪的一声并了一下脚跟,热情地敬礼,然后对他的士兵——下士:(兴高采烈地拿出当领导的派头,用斯瓦希里语,或用斯瓦希里腔的德语)开枪!士兵们全都急巴巴的,而且兴致很高。他们赶紧走向前,做成如下样子——一系列中特写镜头有几个士兵象他们受训时那样趴下去开枪;有的站着开,还有几个不知往哪儿瞄准。从他们端枪的架势看,他们放的枪显然纯属胡闹。从士兵们参差不齐的队列拍——有的人趴着,有的人站着。下士:(挥了一下手)开枪!他们的排枪放得七长八短,来复枪的角度或高或低的。中景。越过罗丝拍摄奥尔纳特奥尔纳特仍在努力干活,船走得比先前快,离岸近了。空中响起特别复杂的声音,象蜂群在疯狂猛扑,还夹杂着撕裂纸张的声音。奥尔纳特:(仍蹲着干他的活)他们发现我们了!罗丝(从他的角度看)。她不知道那是什么声音。现在听见来复枪流弹的爆炸声,排枪声在山崖间回响。插入镜头奥尔纳特把橡皮粘好了。奥尔纳特(从罗丝的角度着)。他走开。罗丝:(画外)弄完啦?奥尔纳特:弄完了。要是锅炉能受得了那么多凉水,修理的地方也顶得住的话,咱们能及时升上蒸汽。他添了好多木柴,小心翼翼地使水泵活动起来。凉水灌进锅炉时,响起了危险刺耳的劈里啪啦的声音。同时又听到另一些子弹的呼啸声。有的打到河里;有的飞过船打到高处的石崖上,爆炸声和回声此起彼落。奥尔纳特:(继续,子弹呼啸时他很害怕,一声不吭;子弹爆炸时,他说)只要咱们别在倒流的旋涡里打转转就行。罗丝(如前)她点点头。她焦虑地观察,一筹莫展。右舷上。从她的角度往前拍可以看见他们漂进急促的旋涡,也看见缓慢的倒流,还有它的分界线,全都清晰可见。镜头移动,把船的轴线置于画面正中,然后拍奥尔纳特。画外传来更紧迫的子弹呼啸声,奥尔纳特突然象个被打中的牧羊神那样,一蹦老高,整条船就象个竖琴似地颤动。插入镜头烟囱上的钢丝撑条。船左边靠船舷上缘处的撑条迸裂开了。撑条松松垮垮地吊在烟囱上。中近景。奥尔纳特他没现了这个情况,作出反应。他转向罗丝,摇镜头,拍进两个人。她也注意到了,但是没有特别害怕。听到画外金属的劈啦声,他们敏说地往上瞧。细部镜头。从奥尔纳特的角度拍摄一个破洞。破洞在烟囱高处。细部镜头。从罗丝的角度拍摄另一个洞。它远在烟囱的另一头。插入镜头水压表,水压在上升。近景。奥尔纳特他查看水座表,干得很卖力气。插入镜头水压表,水压在升高。近景。奥尔纳特他蹲下来,调整水泵,多放些水进锅炉。刺耳的声音更响了。他打开炉门。远景。船。从望远镜里看画外有来复枪的乒乓声,射出时产生反弹力。近景。罗丝一颗子弹呼啸打过她的头顶。听到画外的炉门砰的关上了,熊熊的火焰越烧越响。她用谴责的目光扫示河岸。我们看不大清楚军官和士兵,来复枪的声音此起彼落。中景。那两个军官和士兵们士兵们局促不安,垂头丧气地待在后景。军官甲开过枪后放下来复枪。军官乙拿着望远镜。他们互相望望。军官甲耸耸肩。军官甲:(德语)给我枪。他拿起来复枪,仔细瞄准。远景。船。从望远镜看他只超前对着奥尔纳特一点点,不慌不忙地瞄准目标。他从容不迫时,船正驶入晃眼的阳光里。他低声咕嘟了几句德语骂人的话,便在晃得什么都看不见的阳光下开了枪。细部镜头。爆炸胶的箱子一只爆炸胶箱子的一角飞迸成碎片。中近景。那两个军官军官甲放下来复枪,他的眼睛被阳光刺痛了,他把枪还给军官乙。军官甲:(德语)胡乱放枪吧。下士:大家都放枪。大伙儿都雀跃响应,胡乱地放了一通枪。土著们喜欢放枪。全景。拍进整条船。镜头越过罗丝拍奥尔纳特前方出现悬崖,右岸变狭了,悬崖在船和岸之间投下阴影。轰隆隆的河水声几乎听不见了。奥尔纳特:(尽力高声呼喊)把住舵柄,现在——我们来试试吧。她没听懂,一动也没动。他比划了一下——掌握舵柄。她明白了。子弹的嗖嗖声几乎听不见了,但船身挨了三枪。奥尔纳特着手发动机器。它格登格登地响了几声又哽咽起来灭了火。他再试了试,小船飞速飘到荫凉处。发动机格登格登发动起来后又灭火了。越过奥尔纳特和船头拍摄水流急得吓人,还不是令人绝望的;但在前方一百码之内,有一处可怕的瀑布。大特写。奥尔纳特。越过他,拍罗丝他的神色异常紧张,但他忙得顾不上害怕。罗丝的脸在激流中也绷得紧紧的。现在他们已经把船驶进靠近高崖的岸边,轰隆之声震耳欲聋。奥尔纳特处在画面下半部,正在拾掇发动机。从他的角度拍瀑布瀑布咆哮之声近了一倍。奥尔纳特(如前)。发动机燃着了,突突之声正好超过咆哮的水声。从奥尔纳特的角度拍瀑布他们离开瀑布只有十码之遥。特写。罗丝她站在船上,紧张地朝前望,紧握舵柄。船。从奥尔纳特的角度拍它进入瀑布区。特写。奥尔纳特他跌坐在发动机旁的坐板上。奥尔纳特:我们天上的父亲……“非洲女皇”号象匹野马那样蹦了一下。浪花飞溅,河水轰鸣。奥尔纳特在摆弄发动机,一时间吓得灵魂出窍,他的眼梢瞟着从他身旁飞闪的巨石。特写。罗丝她象瓦尔克里(注6)那样,在一连串的险滩中迂回曲折地寻觅安全的航线。他们到了一个河面比较宽阔的地方,旋涡把“非洲女皇”号冲到河对岸,仿佛它只不过是一块小木片。罗丝用尽全力拽住舵柄。船头转了向。它需要一个回旋余地,不然船尾会撞到礁石上,必须拨正轮船的方向。随后,一股逆流裹住了小船,再次把它冲到中流,因而罗丝不得不使劲扳住舵柄,冲过逆流,到水势较缓和的地方。当船贴近河岸时,很难拨正航向,一经拨正,罗丝便不得不立即在白色泡沫中露出来的礁石缝中另辟航道。全景。“非洲女皇”号它陷入石块陆直林立的狭窄河道中。近景。奥尔纳特他在发动机前振臂嚷叫,但訇訇的浪声把他的话淹没了。近景。罗丝她摇摇头,从她的口型可以看出她在说“我听不见”。近景。奥尔纳特他使劲打手势。他向前走,成特写镜头,他高声嚷嚷。奥尔纳特:(大声喊)需要燃料!我们得去弄燃料!近景。罗丝她点点头,表示她明白他的处境。全景。“非洲女皇”号前面有一处天然的水坝,只在当中有一个缺口,河水从缺口冲过,翻腾成一个庞大的绿色驼峰。小船一碰到水峰便蹦起来,船尾朝上翘,船头朝下,迳直冲向斜面,哗啦啦地闯进瀑布下面高高的绿色波浪里。中景。越过罗丝拍摄“非洲女皇”号绿色的浪花从左舷滚滚冲上甲板,流进船舱。奥尔纳特不得不抱住发动机,以免被浪冲倒。“非洲女皇”号似乎会在激流中越陷越深,直到完全淹没为止,但它终于在一个合适的时刻摇摇晃晃地挣扎出来,平安无事。近景。罗丝罗丝:(喊)停船!近景。奥尔纳特他目瞪口呆地照办了。中景。“非洲女皇”号船只的调动计算得恰到好处。船只的冲劲使它掠过漩涡边缘,进入水坝下面的一道缓流里。它顺顺当当地靠在这个天然的码头上。吓得直哆嗦的奥尔纳特立即把缆绳缚到石块上。奥尔纳特:哎唷!全景。罗丝她打算站起来,但觉得双膝无力,又重新坐下,她不顾饥肠辘辘和心脏砰砰乱跳,心满意足地笑了。她打量四周,他们停泊在非洲最引人入胜的一个角落。河岸高处是一层层山坡,上面长满了盛开花朵的树木。一串串闪闪发光的花环覆盖在岩石上。一缕洒到峡谷边的阳光把飞沫变成飘忽不定的阴影。瀑布的声音并不震耳,反而为欢快的河水增添了宜人的伴奏。罗丝:多可爱啊!奥尔纳特从镜头后面进入画面。粲然一笑。然后再次抬头看悬挂在崖石上的景致。罗丝:(继续)真可爱,是吗?奥尔纳特:(随着她的目光)是挺可爱的。(他突然呵呵大笑)我们肯定是逃脱了,是吧?小姐。彻底骗过了德国人,他们见到老爷“非洲女皇”号便慌了手脚,等到我们都快开过去了才想起开枪。他们不相信有人竟敢开过这些峡谷。不相信有人会这么干。嗨,我们干给他们看了,是吧?(罗丝点点头)我但愿每天都这么过。我们船上的水多得快够把船压沉了。他到水泵那里,开始抽水。罗丝:(从沉思中清醒过来)让我来抽吧。奥尔纳特:(护着)喔,不,小姐。罗丝:请让我干吧。奥尔纳特:好吧,不过别把你累垮了……我去捡点木柴来。罗丝努力抽水。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掌握好节拍,当她掌握了之后,甚至这么一件小事,也给她带来成功的喜悦。罗丝:过了绍纳之后,我不知道都发生过什么事。一切事情都是跳跃式的,我说不清我们走了多远,也搞不清现在是早上或是下午——中景。奥尔纳特和罗丝奥尔纳特在岸上拾木柴。奥尔纳特:我想你是太忙活了,小姐。净注意别的了,单单没注意自己在干什么。罗丝:(犹豫地)我干得——不错吧?奥尔纳特:(深有所感地)好得不能再好了,小姐……特写。罗丝她自豪得脸色泛红。摇拍奥尔纳特。他走回到船上,抱了一大堆木柴。他有点跛。他把木柴放在发动机旁边,然后坐下来,脱下他的帆布鞋。奥尔纳特:我想是在岸上扎进刺了。扎透了橡皮底。罗丝:让我来。她跪在地上,脱下他的鞋子,捧起他那瘦小而颇有些引人注意的脚。她找到扎进刺的地方,用指尖挤。奥尔纳特却奇痒得骤然一抽,跳了起来。罗丝:没有了,现在没有刺了。她放下他的脚。奥尔纳特:谢谢你,小姐。他仍旧坐在板子上,凝视朵朵鲜花,罗丝则跪在他的脚旁不动弹。奥尔纳特:(他的声音有点敬畏之意)真漂亮啊!罗丝抬头看他的脸。他用赞叹的目光观望四周的时候,这个小个子男人几乎象个孩子,颇有些动人之处。她的表情变得温柔了,真想拍拍他。他低头望她。她把目光转到别处。奥尔纳特:这使我想起一这个瀑布——奥尔纳特始终没说出使他想起了什么。他把手伸向罗丝。她抓住他的手,握住它,而不是推开它。奥尔纳特弯腰跪下来。他们拥抱在一起。(淡出)(淡入)远岽。“非洲女皇”号。黎明几束朝阳斜照到它的烟囱。河面上还散发着雾气,在瀑布的汩汩声中夹杂着小鸟的宛转啼声。可以看到罗丝高兴地移动身子。中景。罗丝她倒了两杯茶,把它们端到船尾,镜头摇拍她径直走向仍在沉睡的奥尔纳特。镜头推近成双人镜头,看到她跪在奥尔纳特身旁,把一杯茶放到他伸出来的手边。罗丝:(温柔地)奥尔纳特先生,我是说,亲爱的。奥尔纳特:(睁开眼)嗳唷——哎呀!真象是这么回事。在床上吃早饭哩。罗丝:要两匙糖,对吗?奥尔纳特:(点头)没想到我还在睡觉的时候,你就把火生好了。罗丝温柔地凝视他好一会儿;然后,象只小鸟似的亲了亲他的脸蛋。奥尔纳特搂着她。罗丝:亲爱的,有件事我必须知道。奥尔纳特:什么事?罗丝:(羞愧地沉默了半晌后)你叫什么名字?奥尔纳特:叫查理。罗丝:(象个女学生似的)查理……查理……查理……奥尔丝特:再亲亲我。罗丝:(她搂着他,吻他)查理?亲爱的查理。他们拥抱了好一会儿。然后她抽身脱开他的怀抱,把杯子递给他,他们调茶。罗丝眺望四周的美景。罗丝:(她的眼圈突然湿润起来)这儿肯定是全非洲最美妙迷人的地方了。奥尔纳特:我走过好些地方。我敢说全世界没有任何地方能比得上这儿。真不愿意离开这里。(仿佛怕被误会,仓促地)希望你能理解我。(她捏了一下他的手)你觉不觉得上次遇到的大瀑布可能就是乌兰嘉瀑布吗?我记得地图上标明它离开绍纳不远。如果这就是乌兰嘉,我们到湖之前就不会更大的瀑布了。罗丝:湖离开这里有多远?查理。奥尔纳特:哦,约莫二百英里吧。他们沉默片刻。罗丝突然作出决定,精神抖擞地咽下最后一口茶,站起来。既有老姑娘的锋芒,也富有女性的柔情妩媚。罗丝;嗯,我想,咱们该上路了。全景。甲板罗丝掌握舵柄,奥尔纳特不折不扣地顺从着往前走。他是一家之长,但是她在领导这条船和这次航行。他解开船缆,发动机器。“非洲女皇”号又开航了。近景。罗丝她在掌握舵柄。她回头观望,用她的双眸记住这个地方。她要记住每一个细节。奥尔纳特进入画面——搂住她,也回头看这个人世间最美好可爱的地方。中景。越过他们拍摄船尾我们看到瀑布和花丛渐渐退出画面。瀑布声依然清晰洪亮——一种安详的声音,就象他们的血流一样,充满了无穷无尽的生命力。奥尔纳特:(嗓子沙哑)再亲亲我吧,老妞儿。他们亲吻。船在破浪前进。(化入)全景。“非洲女皇”号河面平静如镜,水流急速,但河道笔直。汽艇越过了几只在浅水中戏水的海马。水深而流速大的航道使船向庞大的四脚兽驶近了几码。奥尔纳特和罗丝向它们叫嚷而挥手。河马象猪那样尖叫。奥尔纳特模仿这种声音,达种技艺使罗丝觉得说不上来的有趣。她笑得肚皮都疼了,直不起腰来。奥尔纳特一边学河马叫,一边哈哈大笑,对自己的成功模仿大为高兴。当罗丝刚设法忍住笑的时候,他又再次尖叫,这使她重新开怀欢笑不已。罗丝:别叫了,查理——别叫了!他们的笑声渐渐地停息了,但又笑起来。直到他们要缓口气的时候,才终于安静下来。这会儿,奥尔纳特听到一个不太妙的声音。奥尔纳特:罗丝,听听——你听见了吗?近处有隆隆之声,淹没了机器声。奥尔纳特:反正,我猜想那不是乌兰嘉瀑布的声音。罗丝:(忧虑地)我想不是。奥尔纳特走到锅炉那里,添了些柴,调整了吃水度。河水奔腾得更急,越来越近的瀑布咆哮声也相应增强。“非科女皇”号开始遭到第一阵浪涛的冲击。近景。罗丝她紧紧盯视前方,再次精神百倍地牢牢把住舵柄。远景。河道前方。从罗丝的视点拍摄瀑布进入画面,奥尔纳特处在前景。他飞速回头瞟了她一眼。特写。罗丝她害怕起来,但还能开玩笑。罗丝:(叫喊)再见啰,查理。特写。奥尔纳特他高兴回答,但河水的咆哮声淹没了他的声音。全景。移动拍摄。“非洲女皇”号船被荡起来,在瀑布的顶尖上呆了一忽儿。它在那儿被撞得一上一下的,最后扎进瀑布下面一片纷扰缠杂的旋涡中。它随波漂摇。浪花汹涌,高达烟囱顶,船身颠簸摇曳不已。船下轰的一声巨响,紧跟着是一个可怕的巨大嘎崩声!好象要把船撕成碎片。特写。罗丝罗丝:(高声高呼)继续前进,查理!近景。奥尔纳特他打开风门。毁灭性的震动有增无已。近景。罗丝她奋力使船走入中流。但船舵出了毛病。罗丝:(高呼)查理!近景。奥尔纳特他指指岸边,那儿一块大岩石伸向河中。近景。罗丝她与舵柄搏斗,船斜刺冲向礁石,一时间,仿佛它的船尾肯定会撞到礁石上。罗丝使劲把住舵柄。“非洲女皇”号顺利通过全程,船头碰到岸边,搁浅了;但调度不太成功。它立即歪倒并摇晃不定。河水哗哗地从船舷的上缘冲进船内。炉火被浇灭了,嗤嗤啦啦地冒出大股蒸汽。近景。奥尔纳特他抓住船头的缆绳,象运动员那样飞身跃进浪涛汹浦的旋祸,用肩膀顶住船头。中景。船船头滑动,四分之三已灌满水的船已经稳定下来。翻滚的波涛又立即把船冲向下游。镜头摇拍奥尔纳特跳到岩石上,抓紧缆绳。他将绳索绕在一块岩石的棱角上,使劲拉紧。他收紧绳索时,肩头的关节绷得格格响。小船渐渐荡到了岸边。五秒钟之后,船便安全了,奥尔纳特在岸上再勒上一根又一根的缆绳。近景。罗丝她站在船尾的坐扳上,河水拍打她的脚。她对奥尔纳特强颜笑了一笑。眼下危险已过,她觉得有点头晕恶心。近景。奥尔纳特他坐在岩石上,向她粲然回笑。奥尔纳特:咱们差点儿完蛋了,是吧,罗丝。近景。罗丝她坐在船舷的上缘。她不愿意暴露自己的弱点。她强迫自己面对现实。罗丝:不知道我们的损失有多大。近景。奥尔纳特奥尔纳特:等咱们把水排出去就知道了。他翻身上船,蹚水到中舱,把水桶摸出来。近景。罗丝她象海边的小姑娘一样,把裙子塞进裤腰,镜头摇拍她走向奥尔纳特。她提起一只水桶,他们二人开始舀水,顾不上说话了。(化入)中景。奥尔纳特。从罗丝的肩头俯拍他在中舱扳起两块木板,跪下去检查船壳。奥尔纳特:它比我们料想中还要好些,照我看,咱们没有什么损失。船壳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损伤。我原以为船经历这番折腾后,会在哪儿撞破个窟窿什么的。罗丝:咱们停船之前是什么东西格拉格拉响呢?奥尔纳特:咱们还得找一下,老妞儿。罗丝:咱们怎么去找呢?亲爱的。奥尔纳特:我得下去看看才行。他立即脱掉衬衣和长裤。他穿的衬裤是老式的、长达膝盖、后面用带子结上的那种。他拿起一根绳子,把自己拦腰捆住,把绳子的另一头交给罗丝。奥尔纳特:没有别的办法。你待在这儿拿好绳子——就怕船底有什么古怪的潜流。……我下去啦!他在船边下水。开始,双脚还露在外面踢水,后来就无踪影了。在水下拍摄螺旋桨的轴奥尔纳特游进画面,冒出好些汽泡,他检查那轴。近景。罗丝她从船尾远远探出身子,想看看“非洲女皇”号下面出了些什么事。不多久,奥尔纳特便钻出水面。罗丝:(着急地守在他身边)你看见什么啦,亲受的?奥尔纳特:看见了。中景。奥尔纳特和罗丝她帮他爬上船,坐在横板上。罗丝坐在他身边,等他缓缓气。她的干手握住他湿漉漉的手。奥尔纳特:(沮丧地)螺旋桨轴弯成一把螺丝刀了,而且螺旋桨上的叶片也掉了一块。罗丝:那我们得把它修理好。奥尔纳特:修理!(他苦笑了一下)不那么容易。罗丝:为什么?亲爱的。(他没回答)我们在开船之前该干什么?奥尔纳特:我会告诉你的。(声调又粗鲁又泄气)如果我们现在是坐在利姆巴席的登陆码头上的话,我会告诉你可以怎么办。咱们可以把这条老爷船放到船台上,把轴拆下来,拿到工厂去。他们有锻炉,会把它弄直的。我们也可以写信给造船厂,买一个新的。他们的仓库里可能有一只现成的,因为这条船出厂还不到三十年。我们在等待的时候,没准可以把船底洗刷干净,把船油饰一新。然后我们装上一只新轴,下水开航,就象没出过什么事一样。——可是这里不是利姆巴席,所以我们办不成。罗丝:(停顿片刻之后)你能在水下拆掉那个轴吗?奥尔纳特:不知道,也许行。在水底下修理。也许干得了。罗丝:那么,要是你能把船拖到岸上来,你能把轴弄直吗?奥尔纳特:没有平炉,没有铁砧,没有煤,什么也没有。再说,我不是铁匠。罗丝:(搜索她的记忆)有一回,我看见一个麦赛的土人干过。用木炭……在一块大的空心石头上。有一个男孩子给他煽火。奥尔纳特:是的,我也看见过。可是我得有一个风箱,我使用起来方便。罗丝:行啊。要是你认为那样干更好的话。奥尔纳特:(这个技师已经接受这个意见了)岸上有大堆漂木。罗丝:你干吗不试试呢?奥尔纳特:(突然不好意思起来)不行。这样没用,罗丝,老妞儿。我忘了螺旋桨了,有一块叶子掉了。罗丝:我们能不能利用剩下的叶片开船呀?奥尔纳特:那样会产生扭力矩。螺旋桨就会失去平衡。会在五分钟内再一次把轴拧成螺丝刀那样。罗丝:咱们另做一个叶片就是了。有的是铁,也有别的可以利用的材料。奥尔纳特:(嘲讽地)我猜想还可以把它捆上去。罗丝:(没理会他的讽刺)对呀,要是你认为行的话。可是焊接是不是好些?这个词用得对吗?焊上去?奥尔纳特:你真行,罗丝,你真有两下子。(哈哈大笑)罗丝:焊接这个词用得不对吗?亲爱的。要是我用错了字,你也能明白我的意思,是吧?奥尔纳特:哦,这个字用得对,没问题。他又笑了。开头,罗丝怕他是由于失望而笑,后来看到不是那么回事,她和他一起哈哈笑了。他们马下拥抱,就象人们想象中的新婚夫妇在蜜月的第二天那样亲吻。(化入)在水下抬摄。奥尔纳特他在修理螺旋桨。他时不时地在船壳下敲几锤,显然他和罗丝之间有一套信号。当他拧开支撑机轴的托架之后,河水激起一股强烈的旋涡。奥尔纳特被冲得头朝下,但他死死抓住托架不撒手。罗丝。在船尾她勒紧绳索。奥尔纳特浮出水面,把托架放到船上。奥尔纳特:(气喘吁吁地)那会儿,差一点咽下了半条河。穸丝:你到船底下待这么久。我都害怕了。奥尔纳特:螺旋桨快卸下来了。我举不动它。我得把它拿到岸上去。……好吧,我下去了——希望是最后一回啦。罗丝:查理。奥尔纳特:嗯?罗丝;我帮你一把吧。奥尔纳特:你打算怎么帮?她开始脱衣服。奥尔纳特:你要干什么?罗丝:和你一起下去。奥尔纳特:去淹死?你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罗丝,旋涡很急。(他摇摇头)可别冒失。——(他深深吸了两口气)好啦,我下去了。(他深吸了第三口气,下去了)近景。水下。机轴奥尔纳特游进画面。他把轴退出轴承,开始把它带到岸上。他卷进了旋涡,站不住脚。他竭力站稳,又倒了。那个轴实在太沉了。他正在作无效的挣扎,罗丝游进画面。她抬起轴的一端,奥尔纳特抬另一端,他们一起在水底走向河岸。(圈化)近景。凑合的锻炉。夜罗丝在下面干活,奥尔纳特耐心地打锤,不久便把大锤放在一边,改用一根绷紧的铁丝校正轴的直度。他显然很满意自己的活计,因为他向罗丝咧嘴笑笑,又约略点点头。奥尔纳特:要是自小我爸让我学铁匠活儿的话,我想我永远也不会到非洲来。——(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离愁,他想起了星期六晚上伦敦市中心的夜景;后来他又摇摇头)——可是,那样我就永远也碰不到你啰,罗丝,老妞儿。(他又接着打锤)把全世界的炸鱼铺都归我,我也舍不得换掉你呐。罗丝:(反对这种赞誉)噢,查理!他在轴的一端套进一个铁丝圈,让它在轴上上下移动,以测轴的直径。奥尔纳特:(试完之后)嗯,我想,我顶多能干到这个程度了——而且我花的时间不长。罗丝:才一个星期嘛。奥尔纳特:螺旋桨的叶片是另一回事。我得把它整治好。(圈化)插入镜头。新的螺旋叶片。白天一把钳子把螺旋桨叶片放在一个石砧上,奥尔纳特开始用锤子把它锻打成形。钳子把它拿到另外两片叶子板旁边,它们是模型,把它拿过来是为了作比较。(化)水下镜头。奥尔纳特和罗丝他们把新的螺旋浆轴装在原处。(化)近景。螺旋桨。水下拍摄螺旋桨在转动,听到画外的机器声。镜头往上抬。奥尔纳特趴在船尾上察看。罗丝站在后景,双手放在风门上。奥条纳特:它转动得挺不错的,不过这还不能作出保证。问题是遇到机器全速运行时会不会变形。咱们得开到河上才知道——要是它不对头,但愿上帝来帮忙。罗丝:咱们马上试试吧。奥尔纳特:好呀。双人镜头。罗丝和奥尔纳特罗丝走回来,抓住舵柄。奥尔纳特则放开船缆。当船头进入航道时,他徐徐打开风门。近景。奥尔纳特奥尔纳特:再见吧,亲爱的。他趴在发动机上。近景。罗丝罗丝:再见吧,亲爱的。他们俩谁都没听清对方说的话,也没打算听清,他们俩都是勇气百倍的。全景。“非洲女皇”号镜头摇拍,船乘风破浪前进。当船头驶进河道时,旋转起来,罗丝横过舵把,拨正航向。它随即再次飞入急流。(淡出)(淡入)河流的极远景前景中有一撮丛林的枝叶,与前景中高地的松树形成鲜明奇异的对比。“非洲女皇”号驶入画面,镜头摇拍。一群朱鹭在“非洲女皇”号的路线上扬起雪白的大翅膀。船走过之后,它们再次安顿下来。近景。奥尔纳特和罗丝他们观望朱鹭。奥尔纳特:哎,咱们把螺旋桨修好了,老妞儿。咱们顺利驶过了湍滩。我原先还以为做不到。要不是有你,心肝宝贝,咱们现在到不了这儿。你不感到骄傲吗,亲爱的?罗丝:(感慨地)不,当然不。看,开发动机的是你,修好螺旋桨的是你。一点也没我的份。(进一步加强语气)我认为除了你,再也没有第二个人能干得了。奥尔纳特:(解嘲似地)我认为别人连试都不愿去试哩。远景。移动镜头。河道拐弯处河面比先前宽阔,展现出一个阴郁的、沼泽连绵、水陆兼备的天地;树桩和由攀藤植物盘成的小岛代替了上游多孔状的岩石。中景。奥尔纳特和罗丝奥尔纳特:看来,这条老河翻滚得累了,它决定要躺下来歇会儿……咱们也歇会儿吧,罗丝,看看太阳西下的景色吧。罗丝点点头。她把“非洲女皇”号靠在岸边。奥尔纳特把船勾挂在一个大树桩上。这棵树玄玄乎乎地长在河边,一半树根露出水面,半死半活的。罗丝走到锅炉那儿,着手沏茶。奥尔纳特则把船缆绕在树根上。没有急流了,光线渐暗。奥尔纳特:乌兰嘉河从这里开始改名为波拉河,改对了。(他顺手拍死一只蚊子)这没什么关系。这儿和湖之间住不了人。除非你把猴子叫做人。他又拍了一只蚊子。空中充满高频率的嘤嘤声。罗丝:(拍蚊子)你知道湖离开这儿还有多远?奥尔纳特:哦,不会太远,可是——他拍拍胳臂拍拍脚,又起来站着,身子闪来闪去,就象和使想中的对手练习拳击似的。罗丝:(拍蚊子)可是什么,查理?奥尔纳特:(声音里有点歇斯底里)我感觉到过不了多久,我们就会愿意再次驶入激流——哎唷,哎唷!近景。罗丝和奥尔纳特夜已降临,蚊子离开它们在泥泞中、树叶下、芦苇茎上的巢穴,去猎取肉和血。它们飞近罗丝和奥尔纳特;它们透过衣服叮,它们在衣服下面蠕动,那些最小的蚊子钻进鼻孔里和眼睫毛下面。罗丝和奥尔纳特已经习惯于普通的蚊子咬,但这次的遭遇是前所未有的。他们胡乱拍打一气,开始手足无措了。罗丝:噢!奥尔纳特:真槽糕!罗丝:(拉扯自己的衣服)我要钻进去!我要钻到水里去!奥尔纳特:对,就这个主意!他越过罗丝眺望河,他看到了什么东西,致使他搂住她的腰。奥尔纳特:不行!罗丝:可是我会被活活咬死的!奥尔纳特:(以手指示)你看!中景。大鳄鱼它在岸上。奥尔纳特:(画外)你说什么活活被咬死?现在,我们才看清楚,那里不止一条鳄鱼,而是有好几条鳄鱼泡在河水里,有的半泡在河水里。有两条正从岸边往水里爬。近景。罗丝和奥尔纳特他们看了一眼鳄鱼后,又回过头来打成团成簇的蚊子,它们难得尝到鲜血,嘤嘤之声响彻夜空。罗丝:让我离开这儿,查理!我要发疯了!中景。罗丝和奥尔纳特奥尔纳特向发动机跑去,设法发动机器。奥尔纳特:没有水蒸汽,发动不了机器。罗丝:(嚎啕)我受不了啦,查理!奥尔纳特:上这边来,躺下!躺到帆布下面!我把船开到河道里。她照他的话做了。奥尔纳特解缆启碇,抓住一块船板,开始划水,船缓缓地离开岸边,终于进入河道。罗丝从帆布下往外窥探。奥尔纳特:对了,罗丝。我们已经摆脱掉蚊子。你可以走出来了。罗丝:(爬出来)我这样做感到难为情,查理,可是我忍受不了。我都要疯了。奥尔纳特:我也一样。罗丝:你叫它们咬得这么厉害!尽管光线微弱,也可以看出他的脸和身上鼓出无数疱。奥尔纳特:咬几下倒没什么,糟就糟在它们团团把你围住。我听说曾经有一群野牛被蚊子叮得完全发疯,它们跑呀跑呀,一直跑到死为止。罗丝:(稍顿之后)咱们打算怎么办呢?查理?奥尔纳特:现在你反倒来问我!罗丝:会不会我们停在哪儿,它们追到哪儿呀?奥尔纳特:这可说不好。罗丝:咱们不能整宵漂荡呀。奥尔纳特:要是河道保持很直,河水深而流得不急,就不会有什么东西会祸害咱们——我知道的!我要把锚放得远些。这样,我们可以停在没有麻烦的地方。他放下船锚的铁链,然后坐在木板上。罗丝依偎着他。他搂住她。奥尔纳特:(沉静良久之后)多么好啊,罗丝,多快活啊。要是我们命里有孩子的话。我们会有好多故事讲给孙子们听。船只似乎是在空间飘荡孤零零得象一颗星星那样,现在它开始发亮,在头顶上闪烁不定。(化)外景。三角洲。拂晓河流的末端是一个方圆五英里的湖荡,四周长满了芦苇,目光所及之处都离不开芦苇。船开进湖荡,在湖边上格格响,寻找一个豁口。罗丝一面掌舵一面和烧火的奥尔纳特聊天。奥尔纳特:你看,那边可能是河道。(不是河道)不对。一群河马突然在河里翻上翻下的。就在船前的水、泥浆和芦苇中扑打。它们身后的左侧,隐隐约约地有河道的迹象。罗丝:那边怎么样啊?(用手指点)那儿好象有个出口。另一角度。芦苇从中出现一条似路非路,极其可疑的通道。奥尔纳特:可能是吧。(忧虑地)我不知道。(稍顿)你要知道,一旦咱们开进去,这些芦苇就会封住船尾,咱们再也不能往回开啦,罗丝。罗丝:咱们也不能总在这儿兜来兜去呀。奥尔纳特:要是在那里面几百英尺的地方出了差错,你明白,我们就象掉到陷阱里啦,直到咱们饿死或者掉脑袋。我不知道!(高声。下定决心)好吧。开进去。罗丝转过舵柄,轮船驶进那个芦苇荡中的小小缺口。全景。芦苇荡从芦苇荡外面拍摄,我们看见船头开进缺口。船把前面的芦苇拨开了,其余的芦苇被挤进水里。可是船全部进去之后,无论是被分开的或是被压进水里的芦苇又立即全都合拢了,或者渐渐从水里梃直起来。芦笔合拢时,在宽阔的船尾后形成一个愈来愈密密匝匝的屏幕。不多久,我们便看不见“非洲女皇”号的船旁,只见到它那高耸的烟囱顶,船走进芦苇从时,烟囱往前挪动的速度愈来愈慢。外景。芦苇丛从几英尺之上望它。芦苇无边无际。我们看见“非洲女皇”号的烟囱顶。外景。汽艇发动机噎住了,奄奄一息,船则是摇摇晃晃的。镜头往下摇到——近景。船头它徒劳无益地拱起一大堆盘根错节、堆积成冢的芦苇根。那儿几乎没有水,只有缠在一起的根和一英寸厚的淤泥。中景。奥尔纳特他关掉蒸汽阀。他抿紧嘴角。他吓坏了。他对罗丝说话时尽力保持声音正常,但是我们看得出,罗丝也是吓得六神无主。奥尔纳特:我想是螺旋桨的问题。它在泥潭里不起作用。奥尔纳特从船尾往下瞧。他爬起来。奥尔纳特:船钩在哪儿?从另一角度拍摄。奥尔纳特找到船钩,往前走去。奥尔特纳:也许我们能牵着船走。中景。船头奥尔纳特拿着船钩走到船头,把钩子挂在密匝匝的芦苇上,不顾一切地拉。芦苇丛屹然不动,船倒似乎要动了。芦苇丛顶不住了。中景。罗丝她在船的中部,望着奥尔纳特。罗丝:哎!等会儿!她找到一根长竿或一块板子,找到一个合适的地方,开始推。他们试了几次都无效后,奥尔纳特钩住一撮特别的芦苇根,罗丝同时找到一块坚固的地方,协力推船。船吃力地动了一下,又摇晃起来,罗丝和奥尔纳特又竭尽全力地推和拉,船终于往前挪了几英尺。从另一角度拍摄。罗丝和奥尔纳特。他气喘吁吁的,又闪起了希望的火花。奥尔纳特:快点儿——再来一下!当他们恢复力气时,镜头往回拉并提起拍摄——全景。芦苇丛从二十英尺以上拍。我们看到汽艇的烟囱慢慢地往前一步一蹭,艰难地穿过芦苇。(化入)全景。“非洲女皇”号船在芦苇丛中。罗丝和奥尔纳特在用船钩拉船。尽管污泥满脸,我们还能看得出他们极度憔悴和疲乏。奥尔纳特:咱们没用蒸汽,咱们是用钩子把这条老爷船划、推、拉过来的。咱们就差着下船去把它抱起来。我想接着就该那么干了。罗丝:透不过气来了!空气那么潮湿而且气压又低。奥尔纳特:都分不清哪儿是水,哪儿是岸了——或者由此而分不清白天和晚上了。罗丝:整个事情就象是发热做梦一样,是吧?奥尔纳特:咱们找不到航道——咱们又七拐八转的——准咱们会回到原来的地方——要是咱们走得出去的活。罗丝:咱们总是在大风大浪里闯的,亲爱的,这算不了什么。奥尔纳特:以这条河来说,可不能算不了什么。这条河发疯了,就象我一样!罗丝:(温柔体贴地)查理。(她抚摸他)咱们必须挺住。奥尔纳特:对不起,老妞儿。奥尔纳特开始更卖力地撑竿。奥尔纳特:想让咱们的脸色恢复红润,最好的办法是把船开出芦苇丛。在奥尔纳特的努力下,他们找到了浅滩。船能触到水底。他们尽管再使劲,也甭想用船钩再往前挪动一英寸了。奥尔纳特:(终于开腔了)刚才我说过,咱们就差着抱着船走了,那会儿是开玩笑——可是结果,那不是个玩笑。他拿起船缆,迈出船去,开始象牲口那样拉纤,船又开始慢慢地、慢慢地一步一挪地往前蹭,直到它终于浮起来为止。罗丝扶他爬上船。突然之间,她惊呼起来。奥尔纳特:怎么回事?罗丝说不出话来,只能用手指指。当他看清是怎么回事时,脸孔因惊吓和厌恶而扭曲起来。他心惊胆颤地吼叫一声,同时——细部镜头。奥尔纳特的胳臂、胸脯或肚皮两条蚂蟥挂在他身上,显然在吸他的血。急速拉成双人镜头。拍进罗丝和奥尔纳特他说话的时候,我们看见他身上挂着二三十条蚂蟥。奥尔纳特:哎唷,这些小要饭的。(语不成声)把它们扯掉,罗丝,不行——那些头还留在里面,有毒。罗丝:(突然想起)盐!她跑去拿出他们的铅皮盒子,取盐。大特写。罗丝和奥尔纳特他们盯住在画框下进行的事。细部镜头。潮湿的盐把盐撒在一条蚂蟥上。蚂蟥晃了晃,抻长了身子,抽缩起来,再膨胀,便掉下去了。双人镜头。罗丝和奥尔纳特她轻巧地对最后两三条蚂蟥敷盐;他站在那儿,在某种程度上活象一头惊呆了的马。奥尔纳特:世界上我最讨厌的就是蚂蟥——龌龊的魔鬼。他哆哆嗦嗦地默然站着,三角形的伤口仍然淌着血。罗丝温柔地拍拍一个邪恶的小伤口。(化)双人镜头。罗丝和奥尔纳特。从船尾朝前拍船头他们使劲地慢慢钩住船。船体掠过了些什么东西。他们继续努力。听到格啦格啦的摩擦声,又出现噗嗤噗嗤挤压泥浆响声音。在噗嗤声中,奥尔纳特象在睡梦中那样哼哼,使劲要往反方向拉,可是白费力气。奥尔纳特:(喘吁吁地)回来!把船拉回来——罗丝:(学他的样)是泥潭?奥尔纳特:是的。他们力不从心了。奥尔纳特:(倒着拉)咱们试试把它拉别去。你尽力拉,罗丝。他们累得半死,泥浆的噗嗤声更响了。奥尔纳特:(喘气)好样的……我们还继续向前走——你使劲——船突然停住不动了。(化)垂直拍摄。一动不动的船舷和美洲红树我们只看到水和树之间流动的稀泥。罗丝和奥尔纳特。他们并肩而坐,她扶住他的额头;他已经筋疲力竭,恶心要吐。罗丝:好了,没事了,亲爱的。好了,没事了。好了,宝贝儿。等到他能说话了,觉得不好意思起来,想开个玩笑。奥尔纳特:我是个男子汉的样板,对吗?罗丝:你是前所未有的最勇敢的男人。他默不作声,慢慢地、傻呵呵地摇摇头。她望着他。罗丝:(象老奶奶对老爷爷那样)躺下吧,亲爱的,休息会儿。咱们俩都歇会儿。他不断地摇头。罗丝:你只不过是干得太多了,没别的。你一定要自己保重!你累坏了。奥尔纳特:咳!咱们俩都累得半死。罗丝:(没答这个茬)再说,咱们吃晚饭还嫌太早,还得好半天才天黑呢。奥尔纳特:你吃点吧,我还不想吃哩。罗丝:要不然,喝杯热茶吧。奥尔纳特:你给自己沏点吧。罗丝:现在先不喝,谢谢。(她站起来,握住他的手)来吧。(她搀他孱弱地站起来)躺下吧。镜头仍旧拍他们,移至垂直拍摄的双人镜头。罗丝扶奥尔纳特躺在地上,象个护上那样照料他。她用一捆旧衣服垫起他的头。罗丝:现在好了。舒服吗?他尽力笑笑。奥尔纳特:你也歇会儿吧。罗丝:真的,我也愿意歇会儿。(她躺在他身边,对他微笑)这正是我们需要的,舒舒服服地休息一下,然后我们立刻上路。你会明白的。奥尔纳特:(挤出一丝笑容)当然啦。她转身背着他,因为她不能正视他的眼睛。两个人都眼睁睁地躺着,都放心不下。罗丝:(片刻之后)想法睡会儿吧,亲爱的。奥尔纳特:(停顿)一定,你也睡吧。罗丝:当然。她伸出一只手到身后拍拍他。他显然由于不想让她拍,握住她的手。她把手抽回来。停顿。奥尔纳特:罗丝。罗纹:(停了会儿,稍稍有点担心)嗯,查理。奥尔纳特:你想知道实情,是吗?罗丝:(稍顿,非常沉着地)我明白。奥尔纳特的眼神流露出深重的痛苦。罗丝:我们已经完了。奥尔纳特:是这么问事。罗丝:即便我们使出吃奶的劲儿,我们也不可能把船挪出泥潭。奥尔纳特:今生再也没有机会了。他们沉默了片刻;千思万绪都交集在眼神里。一旦她有了点劲,便突然快速转身对着他。他们脸贴脸。镜头移近。她望着他那双平静的眼睛,她的眼神炽热,没有眼泪,只有深情,不甘罢休的沮丧,欲语无言,瘫了似的。罗丝:这么不中用!他伸手摸摸她的脸蛋。他渐渐明白,也使我们明白,她只指死亡而言。奥尔纳特:他们来时不会让你好受点。他们一动不动地躺着,互相对望。在大约十五秒钟内,他们的脸完全变了样,用改换化妆的办法,每过两秒钟,那呆滞不动的脸便老了好几岁,威严消逝,进而渐渐失去知觉;最后闭上眼睛。在此期间,摄影机非常缓慢地往上提。最后,我们能清晰地看到他们的脸,他们很可能是死了。镜头升起时,我们看到他们整个躯体,他们衰弱疲惫,没有神采,就象是夹在书里的草芥;镜头拍摄他们那条不动弹的船和慢腾腾流动的水;镜头在悬垂的红树枝杈中往上提,树杈挡住并淹没了他们;镜头继续往上提,画面渐暗。镜头停住不动。一阵极微弱的沙沙声冲破了死寂。几秒冲之后,便听得出也看得见那种静悄悄的、细细的毛毛雨在纷纷扬扬地洒落。夜越深,雨点也逐渐地越下越紧,声音也大了,成为无边无际的、平静的、持续不断的倾盆大雨。黑夜变成白茫茫的白天,暴雨仍在不断地下,透过雨丝,我们能模模糊糊地看见那条船和那两个疲惫的人影,在迎来新的白昼的十秒钟之后(可能是来银幕暗下来的十五秒钟之后),雨势开始减弱,镜头开始非常缓慢地往下降。镜头降到红树杈之间。那两个人一动也不动;船也没动。可是河面上的涓涓细流虽然只是缓慢地,但有一股明显的新的动力在波动。镜头不再往下降。两秒钟之后,船晃动了,开头仅仅是能感觉得到;又静止不动;然后更明显地摇晃起来。镜头提到很高的地方,画面上很黑,听到响彻云霄的霹雳声。(在这个短短的片段中,所有声音,甚至是狂风怒吼的声音在音带上都有所抑制,仿佛我们是在睡梦中或幻想中听到的声音)沉闷的惊雷隆隆响。(切)拍摄天空和山峦前景低处是一个尖形的分水岭山峰;全部树叶都猛烈地摇动,山岭下面显得泛白;旁边有一个很大的峡谷,一条微微闪光的河穿过峡谷。山谷上有很多壮丽的山峰,但是天空占了大部分画面。天上有大团大团的白云和黑云,闪电交加,(用慢镜头显示它们在加速)在这一切之上,笼罩着一种庄严神圣的富于预兆感的光。一阵绝对的静止;随后,先是劈劈啪啪地下了一阵豆大的雨;然后银幕上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除了一阵阵雷鸣,同时看到闪电,这时摄影机提起来俯拍充斥画面的倾盆暴雨。拍摄下暴雨时上游宽阔的、汹涌澎湃的河水。摇拍下游。镜头经过教会的空地。可能切入:教会平房的纱门被风刮得一开一关的,乒乓乱响;或者是门廊里摇椅的弧形顶格,象鬼魂似的。摇拍下游的滔滔洪流。远景。河水轰鸣。河对岸的绍纳——摇拍下游一个小小的人影可怜地与泥浆搏斗。可能切入:被淋湿的德国旗无精打采地缠在旗杆上。镜头最后摇到波涛凶浦的急流,河水轰鸣咆哮。从高处俯拍河的一侧:河水注入的盆地(河水咆哮之声加强)。镜头下降,往右移,垂直拍摄罗丝—奥尔纳特的瀑布,水势比以先大,汇成水池,水声增强。镜头提到右边,拍摄滚滚洪流溢出水塘,第一股河水流过时,整个池塘是黑黢黢、死沉沉的,但眼下已是白浪翻滚。镜头再往上略提,突然切断。他们曾经隐蔽起来做焊接活儿的大岩石已经被河水淹没,再也看不见了,现在可能没处可以拋锚了。快速摇到下游。河水注入三角洲前的开阔处,水势显然平缓,但比我们以前看到时活跃得多;镜头往上提,经过一处更平静的、有雨水标记的坚硬的地面,雨水在霹雳声中更是亮闪闪的。在几英里的河面上平稳持久的雨声。罗丝和奥尔纳特进入芦苇荡的豁口;雨势略减,听到雨点滴到芦苇上的声音,河水显著上升,被折断的芦苇明显地随水漂流;镜头上提;经过芦苇拍红树。红树和它的阴影,濛濛细雨打在树叶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镜头下垂,重新垂直拍摄刚才从罗丝和奥尔纳特淡出的镜头,摄影机从盘绕的红树上缓慢地对着他们,成中近景。汽艇被雨水冲刷得闪闪发亮,他们也是湿漉漉的。除了细细的涓流外,毫无动静,水流得虽然慢,但有一股新的活力。罗丝和奥尔纳特的神智尚未清醒。镜头到了中近景时停下来。几秒钟之后,我们才第一次隐隐约约地看清船在晃动。他们还是迷迷糊糊的。汩汩的水声稍增强之后,船再次晃动;比上回明显了些。他们仍在迷离状态中。大特写。罗丝她的模样好象死去活来似的,仿佛她可能已经死过去。大特写。奥尔纳特他把脸靠在肘上,皱皱巴巴的;他的神情也是凄苦万状,垂头丧气;他仿佛也已死去。(这两张脸全然是无穷无尽的忧虑和劫后余生的缩影)细部镜头奥尔纳特瘦削无力的手静止不动地爱抚她的肩,抚摸她的头发。另一细部镜头她的双手一动不动地交叠在一起——完仝不自觉地——机械的祈祷姿势。镜头经过船舷往起抬,我们看见红树根部轻微的活动,整条船在雨中微微漂荡。从船下而拍摄细部镜头。当船从泥淖中往上浮时,经过船壳底部约略可见蒙胧的白昼光。镜头经过船头,停在红树上。船头明显地上升。水下镜头——在龙骨下面拍摄。现在,真的漏出了光,可以看到船、河水和水里乱七八糟的碎片。镜头掠过船头拍红树。现在,船头真的往前揶动了。另一个经过船头的镜头(从水下拍摄)。有一个新的、若隐若现的障碍物——一个粗大的根,船头(如上镜头)直接顶住它,但只慢悠悠地稍稍歪到一边,整只船发出巨大的咔嚓声便掠过去了。汽船掠过时。(切入)中景。船。从下游拍摄船在瑟瑟的雨中默默地向镜头歪歪斜斜地漂过来,开始走直线了。船上。镜头经过罗丝和奥尔纳特他们还没明白过来;镜头斜穿过船,它静悄悄地驶过红树。发动机。从船尾向前拍发动机渐渐靠近一条低矮的、看上去挺吓人的树杈;它正好通过。船。越过船头拍摄船靠远水道分岔处,两边的水势都很险恶,但有一边看来更糟些。船头向一大片红树靠拢,有那么几秒钟的工夫,一切都僵持不动,随后,船尾才开始往前晃动。船尾它开始向前摆动。仿佛一切都堵塞了;经过几下轻撞和水下的缓缓磨擦,以及水面上几次东碰西撞,船又缓慢地象在梦游者断断续续的境界里往前走。此时,曙光渐强,雨势渐弱,雨声渐小。双人镜头。奥尔纳特和罗丝强烈的光线和阴影掠过他们的脸和他们紧闭的眼睛,罗丝没感觉到什么。奥尔纳特的脸和他软弱无力的、慢慢作出反抗动作的手脚都表明他象是梦见了什么东西,但又不信以为真。他的脸再次变得毫无生气了。现在,阴影缩小,光线更亮,一个深沉的刮擦声使他睁开了眼睛,他仍然不能相信眼前的情景。他转脸抬头望着镜头。中景从他的视点拍摄稀疏错落的红叶在头顶上移动。阳光照耀着最后的雨珠。奥尔纳特:(画外,悄声细语的,声音小到儿乎听不见)罗丝,罗丝。双人镜头。罗丝和奥尔纳特他欠起身子,双手推拍她,想把她弄醒。奥尔纳特:亲爱的,宝贝儿。他双手轻轻地捧住她的头,把她的脸转到自己面前。奥尔纳特:看看咱们,罗丝!天啊,我们在动呢,亲爱的!我们在动啦!她睁开眼,朝上看。起初,她只能看见他挨着她的脸。她虔诚地望着他,非常伤心。罗丝:我们已经竭尽全力了,亲爱的。他鲁莽地搂住她,急促而不带感情地吻了她好几下。奥尔纳特:(边吻边对她说)不,瞧瞧,罗丝,瞧瞧咱们!咱们在移动,你没看见吗?在移动!说活之间,也就是我们看见她最初的醒悟和反应时,我门离开了最后一片红树,来到芦苇荡,船身虽然滑动得很慢,但是无拘无束:芦苇擦过船身的沙沙声使人回想起已经过去了的瑟瑟雨声。下午较晚时分的阳光移过芦苇,仿佛它们是竖琴弦,向也们的脸上投射出似乎发出沙沙声响的细长的光和影。她的脸变得沉着而超然。她很吃力地站起来(她非常虚弱,他也是),走到船舷,用她仅有的气力抓住芦苇,想帮助它们往前走。他明白了她的意思后,便哆哆嗦嗦地站起来,赶紧去拿起撑杆,大声呼喊。奥尔纳特:容易了,罗丝,亲爱的!你歇着好了,老妞儿。现在容易了。与此同时,他用尽力气撑船。我们越过他们和船头,看到高悬在芦苇上的光线,芦苇持续而缓慢地为船头分开,掠过船的侧面。从另一个角度拍摄罗丝和奥尔纳特。他们俩继续撑船,他们那不可思议的眼光盯着船的前方。他们身后的部分芦苇合拢了,黑色的红树退到后面。他们的视线专注。越过船头。从他们的视点拍摄最后几英尺的芦苇分开了,船自由自在地飘荡,利利落落地进入一片金光灿灿的、望不到边的“地面”;(如果拍黑白片,金色阳光则会成为神秘的银色)附近是一群低矮的、长满树忙的小岛。中近景。双人镜头。罗丝和奥尔纳特他们仍在随船漂荡,一阵和风掠过,他们纵目环视。他坐下来,显然是弱得站不住了。罗丝仍旧站在那里,望望他,等待他来证实她已经明白了的事。他们悄声说话,好象有谁正在睡觉似的。罗丝:这是千真万确的吗?他向她伸出手去。奥尔纳特:来吧——坐下来,老妞儿。你象片叶子那样发抖。但是她默默地跪下来,低下了头。他看了她片刻,然后有点不自然和不好意思地跪下来。她开始深沉地、默默地哭了起来,我们看不见她的脸。奥尔纳特的一支胳臂搂住她,她把脸埋在他身上哭泣,现在听得见哭泣声,但声音不大,她拉住他另一只手。奥尔纳特:(声音非常小)好了,好了,罗丝。好了,老妞儿,咱们现在没事了,宝贝。好了,好了。罗丝:就象是上了天堂一样。从奥尔纳特的神色看,这比天堂还好,但是他明白她的意思。罗丝:(声音不大正常)上帝让我们活着。奥尔纳特:肯定是他,不错,我们自己是无能为力的。停顿。罗丝:(低声,声音充满了感情)这也不是为了我们的缘故。奥尔纳特:(停顿片刘,小心翼翼地)你是什么意思,罗丝?罗丝:他带领咱们到这里来做他的工作。她站起来,越过镜头走向船头。罗丝。越过船头拍她走到船头,奥尔纳特跟随在后。她在打量四周。我们越过她只能看到空荡荡的水面和天空。她开始不耐烦地眺望。奥尔纳特:(从容地)罗丝,这个湖长一百英里,宽四十英里,是最大的湖。它需要好几天才能开到这儿。罗丝:那么,生火。我们去找它。奥尔纳特:不,罗丝,我们不用走开。它会到我们这儿来的。罗丝:到我们这儿来?奥尔纳特:为了巡逻湖面,它准会开过来,你不用担心。一旦它过来,咱们就给它一顿好揍。罗丝:唔,你也许是对的。奥尔纳特;肯定没错。因此我们只要巡行一下,找一个好的隐蔽地点,就可以躺下来等它,对吗?罗丝:对。他们返身走向发动机。双人镜头。罗丝和奥尔纳特罗丝差不多是怀着敬重地望着奥尔纳特划火柴,引着小心准备好的木柴。他们看见:袅袅上升的烟雾(从他们的视点看)。火焰烧旺了,听到呼呼的声音——差不多是万物复苏的景象。中近景。从火焰的角度拍摄罗丝和奥尔纳特火光照着他们的脸,熊熊的火焰声逐渐加强,他们的脸也恢复了元气;他慢慢关上炉门,调整计水器,火焰真正开始响起欢快的吼叫声,奥尔纳特抬头察看四周的水面,仔细计划他们巡航的路线。奥尔纳特:(呐呐地)让我们看。我们可能,呃——他目不转睛地敏锐地盯住眼前的什么东西。他突然之间抄起一把舀水的桶,打满水,把火浇灭了。双人镜头。越过奥尔纳特拍摄罗丝罗丝莫名其妙地望着他。他歪歪脑袋做了一个无声的姿态她走向镜头观望。远景。湖面地平线上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小黑点,一个发光的小白斑,我们看它象一颗刚出来的星星。奥尔纳特的声音:(画外)那就是“路易莎”号。近景。罗丝和奥尔纳特他走向船舷。奥尔纳特:是的,那是“路易莎”号,没错。罗丝:他们往哪儿开?奥尔纳特:往这边开。罗丝:(强忍住激动)一定不能让他们看见我们在这里。我们能不能走得远些,钻到芦苇里,不让他们看见?奥尔纳特:得赶紧行动。他们用船钩又拉又拽的,把船掉转头,开往芦苇荡。罗丝:我们得割掉点芦苇,泥潭有多深?奥尔纳特拿着刀子,走到船头的芦苇处。角度稍扩大。拍进罗丝和奥尔纳特他向船头走去。他沉入泥潭,湖水没到池的腋窝。他踉踉跄跄地把够得着的芦苇都砍了。然后,他拽住船头的缆绳,把船拖进清理出来的空间里。罗丝:船还是有一点露出来。她沮丧地瞟了“路易莎”号一眼。它正在悠戗游哉地巡航,现在的距离比刚才缩短了一半。奥尔纳特在芦苇荡中蹚着泥浆往回走,不断地割芦苇,继续拖船。罗丝帮助他爬上船。他的模样是快要累垮了。他躺在甲板上喘粗气,罗丝则隔着芦苇翘首瞭望。远景。“路易莎”号罗丝:(画外)它一直朝我们开过点,查理!近景。罗丝和奥尔纳特奥尔纳特一面哼哼,一面跪起来,然后站起来。他们一起看着“路易莎”号开过来。远景。“路易莎”号它浑身洁白,一尘不染,很漂亮。德帝国海军的旗帜在它的船尾上飘扬。我们看得见它的前甲板上有一座让德国人在湖上耀武扬威的六磅炮。我们还能看到水手们在甲板上走动的身影。透过它的发动机的声音,听到一声清脆的口令,路易莎号随即改变了一度或两度航向。近景。罗丝和奥尔纳特奥尔纳特再次哼哼起来,这回是放心了。罗丝:现在,他们改变航向了。奥尔纳特:我还以为他们已经看到我们了呢。远景。“路易莎”号它开向湖中心的几个小岛。罗丝和奥尔纳特(如前)。奥尔纳特:他们开到岛那边拋锚过夜。他们将在清早启航。可是你不用发愁,他们还会上这儿来。你看着好了。你了解德国人的秉性,他们死扳地执行条例。星期一,他们到一个地方;星期二,到另一个地方;星期三,他们可能到这儿来。老是这样兜圈子,每周都一样。你是知道的。远景。“路易莎”号听不见它的机器声了。奥尔纳特:(画外)瞧!我对你说什么来着!它正在下锚呢。近景。罗丝和奥尔纳特罗丝:(点头)准备鱼雷得花多长时间?奥尔纳特:把炸药装进管子里花不了什么时间,你可以这么说,可是不知道做雷管得花多长时间,得把它们包装起来,你看——还得设计一下。然后,我们要在船头钻洞。全部干完可能得三天。这要看雷管的情况。罗丝默不作声地听这些情况。她的视线依然盯着“路易莎”号,看它如何下锚。奥尔纳特:罗丝,老妞儿,罗丝——罗丝:(声音好象很遥远)哎,来爱的。奥尔纳特:我知道你想怎么干(他拿起她的手,紧紧握着)。奥尔纳特:你在想下回“路易莎”号开到这里来的时候,咱们在夜里把“非洲女皇”号开出来,对吗?老妞儿。(罗丝点点头)咱们应当安排一下。(化)特写。奥尔纳特的手它从箱子里取出一包炸药,拿到圆筒旁边,并把炸药灌进去。甲板上放着一把扳手和圆筒的盖。奥尔纳特的脸进入画面。他又往圆筒里灌了几包炸药。镜头后拉,拍摄奥尔纳特和罗丝的双人镜头。罗丝倚在船边,从泥潭底抓起一把把烂泥堆到甲板上,奥尔纳特把粘乎乎的泥拿到圆筒那边,塞进筒里。(化入)插入镜头。奥尔纳特手里拿着一块圆木片木片上已经钻了三个洞。拍摄奥尔纳特用手指把子弹塞进洞里。然后,第二块直径相同的木片盖在第一块木片上。第二块木片里打三颗钉子,木片是翻开的,因此每一颗钉子都对准每颗子弹的火帽。奥尔纳特的声音:(画外)必须装得准确。他着手把这两块木片拧到一起。镜头后拉,看到罗丝和奥尔纳特目不转睛地盯住他的手工活。奥尔纳特:现在还不能把它们装进圆筒里。它们有点靠不住,我们要等到准备放鱼雷时才能把它们装进去。罗丝:当然,天快黑了。你能在黑暗里干吗?奥尔纳特:必要的时候可以……(他把雷管放在贮藏箱里)最好现作就把圆筒摆好。他在罗丝的帮助下,连拉带拖地把一只圆筒弄到前面。(化入)近景。船头已经装好圆筒。它们象大炮那样刚好露在水面上,从船头两侧的洞孔突出来。画外传来嘭嘭嘭的敲锤声。镜头向上提并向前推到——近景。从罗丝的肩上拍奥尔纳特他用从防护箱上拆下来的条板把圆筒固定好。终于,他对这活儿满意了,把锤扔到一边。奥尔纳特:嗯,老妞儿——我干完了。全都干完了。我们都准备好了。这是个庄严的时刻,他摇摇头。奥尔纳特:(提醒她)你知道我曾经想过。咱们没必要两个人一块儿去干。现在,我已经长时间考虑过了,我看得很清楚,这是一件男人的工作。双人镜头。罗丝和奥尔纳特罗丝:你完全正确,查理,亲爱的。奥尔纳特:得到你的同意我真高兴,罗丝。时间一到,我要把你留在湖的南岸上,你等着我,咱我来处置“路易莎”号……罗丝:(打断他)当然不!你该上岸。奥尔纳特:我……?罗丝:当然是你。这事全是我出的主意,不是吗?……理应由我来执行。奥尔纳特:唷,罗丝!我真不明白!原则上你是一个非常通情达理的女人。现在,我们不再讨论这些事了。罗丝:我能和你一样好地驾驶这条船,丝毫不差,查理·奥尔纳特。你是知道的!奥尔纳特:罗丝,你疯了!罗丝:不是我驾船冲过湍滩的吗?奥尔纳特:哦,你驾驶得很棒。但是你对发动机一窍不通,也许半路上机器出毛病了呢?那你怎么办?可是我,可以离开舵柄修理发动机,捅捅它或者踢踢它的肚皮,它就会重新乖乖地转动。它知道谁是它的主人,跟你打赌,这个老爷机器真的知道。罗丝:(被他说服了)好吧,查理。我想你该到那儿去。奥尔纳特:好,现在这样还差不多。我在爆炸之前一两秒钟潜水游到南岸你等着我的地方。罗丝:查理……奥尔纳特:嗯。罗丝:咱们不用装模作样的。奥尔纳特:我不明白你说些什么。罗丝:哦,你明白。总得有一个人守着舵柄。奥尔纳特想争辩;他张开嘴要争辩,但又哑口无言;他沉默不语。罗丝:(继续)你明白吗,亲爱的?没有你,我才不在乎回不回到内罗毕呢。由于没话可说,奥尔纳特只得点点头。罗丝:(继续)咱们一起干。你摆弄机器,我掌舵柄,就象咱们刚开头时那样。奥尔纳特:(哽咽)好吧。罗丝:仔细想想,咱们的确是非常走运的一对。奥尔纳特:应当是非常走运。罗丝:查理。奥尔纳特:哎,亲爱的。罗丝:咱们尽量把“非洲女皇”号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咱们擦洗甲板,把包铜的部分擦亮。奥尔纳特:(立即表示同意)我有一罐油,可以漆它的桅杆。应当把它打扮得漂漂亮亮的,非常漂亮,让它代表皇家海军。中景。“非洲女皇”号它的外观大为变样。平板干净,黄铜部分锃亮,罗丝在油饰短粗的桅杆。船上的旧锅炉亮得象面镜子。实际上,奥尔纳特刮胡子时就把它当镜子使。奥尔纳特:(在刮脸的间隙中说)我很想穿上一件干净的衣服。当个船长不穿长裤,总觉得不对劲。罗丝:查理……奥尔纳特:嗯,亲爱的。罗丝:我有一条你可以穿的长碑。奥尔纳特:你说是你的长裤?罗丝:那有什么不一样?奥尔纳特:唔,除了你,没有别人必须看见我。罗丝把长裤交给他。奥尔纳特穿上裤子后,哈哈大笑。他让罗丝看的时候,显然很窘。他摆出来的样子,有点象九月的早晨。罗丝:来吧,把这件也穿上。(她放下一件她的汗背心)奥尔纳特:这是不是有点太过份了?罗丝:别傻啦!他拿起背心,穿上了。他热切地望着罗丝,等着她取笑他。她没在看他,她望着地平线。远景。一股烟雾。有一个白点双人镜头。罗丝和奥尔纳特。她盯视地平线,他的目光也随着她看。远景。“路易莎”号(化入)近景。一只圆筒。晚上奥尔纳特正在把一只雷管放到圆筒的前端,用一把锤敲敲筒的四周。他在水里。镜头摇拍他绕过船头走到另一侧的圆筒跟前。罗丝递下另一只雷管。奥尔纳特装好雷管,从船舷爬上船。他走向锅妒,熊熊的炉火映得甲板周围发红火,他察看水压表,蒸汽在上升。他放眼眺望湖那边那群小岛。远景。“路易莎”号远处有一束微弱的光线。双人镜头。罗丝和奥尔纳特突然,狂风骤起,吹开了周围的芦苇,使它们摇晃不定。奥尔纳特搂住罗丝,他们互相搂抱,亲吻,想要说话;谁都没说出来,然后分开了。奥尔纳特:起风了。咱们开始吧,好吗?罗丝:好吧。他解开侧面的缆绳,然后拿起船钩,撑在一丛芦苇上。“非洲女皇”号缓慢地开出来,进入航道。奥尔纳特放下船钩,试试风门,然后把它打开。螺旋桨开始转动,发动机开始呜呜作响。全景。拍摄“非洲女皇”号它从芦苇丛驶入湖面。双人镜头。奥尔纳特和罗丝奥尔纳特在船头瞭望,紧锁双眉。罗丝:(关切地观察他的表情)出什么事了吗?亲爱的?奥尔纳特:船头在这种水势下压得那么低,是那两只沉重的圆筒拽的。一个浪头从前面打进船里,甲板上灌进了很多水。奥尔纳特:得让船头翘起来,不然咱们会出麻烦。他着手把重的东西移到船尾去,船却乱摇乱晃的。罗丝:比这更大的风咱们都过来了。奥尔纳特:河水和大水不一回事。大水不宜于航行,暴风暴雨不行。他走向机器,调整片刻。特写。罗丝她在掌舵。她很平静、坚定。奥尔纳特走入画面。他的眉头在跳动。奥尔纳特:罗丝。罗丝:嗯,查理。奥尔纳特:这儿的浪会把事情搞糟。船头必须翘起来,要不然,开不到一半路程,咱们就要沉船了。从另一方面说,我们撞“路易莎”号的时候,船头必须低一点,才能在它的吃水线下爆炸。罗丝:要做什么准备吗?奥尔纳特:(点头)在我们撞它之前,我得把压舱的东西搬回前舱。罗丝:再见吧,宝贝儿。奥尔纳特:再见吧,心肝宝贝儿。一个浪头从船侧扑过来,把他们俩淋个透。奥尔纳特:哎呀!全景。船一阵巨风扫过湖面,狂暴地掀起浅滩处的水,使船在浪里猛地打转。接二连三的浪头冲击扁平的船身。突然,一阵眩目的光撕破了黑暗,看见四周的重重恶浪。紧接着,爆发了一阵霹雳,仿佛是万炮轰鸣。随后是倾盆暴雨冲破了黑暗,注入平静的湖面。未几,风势减弱,但湖面上仍是波涛澎湃。船开始磕磕碰碰的,船头高高翘出水面,又砰然坠下。奥尔纳特抓住一只桶,开始毫无目的地使劲舀水。现在,风向转了,扯破纷乱的湖面,又掀起如山的恶浪。近景。罗丝她呆若木鸡,但仍然奋力使自己掌住舵柄。奥尔纳特突然来到她身边,把一个救生圈套在她的胳臂上。他们好长时间都站不稳,跌跌撞撞的。后来,从船尾卷起了一个巨浪,水淹没过他们的腰,“非洲女皇”号下沉了,它缓缓地翻转身。我们看到远处“路易莎”号的灯火,它安然地停泊在那儿。(淡出)(淡入)内景。“路易莎”号的船长舱船长和四名官员组成一个法庭,对付一个身穿女式灯笼裤和破衣烂衫的小个子男人。这人站着,耷拉着脑袋,木然地望着地毯。当然,船长是庭长。船长是个有连鬓胡的胖男人。模仿冯特里普利茨的样子打扮。他背后有一幅德国皇帝的油画。在审讯过程中,他一直闭着眼睛。船长右面站着大副,他充当起诉人。他的脸修刮得干干净净,黑皮肤,灰蓝色的眼睛,举止一丝不苟。船长左面坐着二副,他充当辩护律师的角色。他的外表笨拙,脸上有块大疤,睡眼惺忪的。这三个人都穿着缀有金色钮扣和白肩饰的雪白制服,戴白手套。大副;(说洋泾浜英语)你是哪国人?奥尔纳特一点反应都没有,仿佛没听见问话。大副:法国人?……比利时人?……英国人?奥尔纳特:(粗声嘎气地)英国人。大副:叫什么名字?奥尔纳特:查尔斯·奥尔纳特。大副:你在岛上干了些什么?(奥尔纳特一言不发)对不回答法庭提问的惩罚是绞刑。奥尔纳特:行呀。绞死我。谁怕这个?大副:你在岛上都干了些什么?奥尔纳特:什么也没干。大副:你是怎么到这儿来的?奥尔纳特:游过来的。大副:你知不知道你进入了一个德王威廉二世重兵把守旳禁区?奥尔纳特:不在乎这个。大副:你是什么军阶?奥尔纳特:你说什么?大副:你是当兵的,对不对?奥尔纳特:(厌恶地)不是!大副:那你是什么?奥尔纳特:我什么也不是。大副:(德语)犯人明明是到这儿来刺探“路易莎”号旳行踪的。船长还是闭着眼睛,转向二副,点头示意他接茬说活。二副茫然不知所措。他站起来,结结巴巴地用德语说了几个字。二副:(德语)不能证明有作案动机……他住嘴,不再说话,扬手做了个结束的姿势,便用手绢使劲擦脸。船长:(用英语对奥尔纳特)假如你不是密探的活,你在这儿干什么?(奥尔纳特不予回答)法庭判决你绞刑。(用德语对别人说)别在桁顶施刑,等我们靠岸后再执行。此时,听到小而拥挤的舱外有一阵喧哗之声。门启开,一个黑人军官佩蒂进来,向他们敬礼。军官佩蒂:(用斯瓦希里语)我们又找到另外一个,是女的。船长站起来,走到门口。远景。罗丝。从船长的视点拍她坐在离海滩不远的一个小荒岛上,一名土著划手们在划一只救生艇,艇上有一名白人军官,已经划了一半路程。船长的声音:(画外)她看上去是白种人。船长舱(如前)船长:(用英语,对奥尔纳特)你还带着个女人?奥尔纳特一改他伪装的蠢样,迅速转向门口。但船长的大块头身材挡住他的视线。他想推开船长,大副狠狠地掴了他一巴掌。奥尔纳特奔向舷窗,及时往外看到——远景。罗丝。从他的视点拍那个白日军官想让她上救生艇时,她使劲挣扎。特写。奥尔纳特他惊喜苦狂。奥尔纳特:(大声嚷嚷)罗丝,罗丝。远景。罗丝她不再挣礼。罗丝:(喊叫)查理!船长舱(如前)大副似乎很喜欢打奥尔纳特,现在又打了他一下。这回把他击倒在地。当船长和二副重新坐下时,他仍然站在奥尔纳特身旁。船长:(对奥尔纳特)那个女人是谁?奥尔纳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我不知道。船长:可是你刚才还喊她的名字。奥尔纳特:我以为她是另外一个女人。船长:(用德语)我也许该改变主意,还是把你吊在桁顶上。画外传来有人走动的脚步声,然后罗丝走进船枪,后面是白人军官。她站住,凝视奥尔纳特良久。罗丝:查理,亲爱的。奥尔纳特:你好,罗丝。船长:啊哈!你真的认识她!奥尔纳特:我把所有的姑娘都叫做罗丝。白人军官把一只写着“非洲女皇”号的救生圈扔进画面。白人军官:(德语)她戴着这个。船长:(对罗丝,英语)你是淮?罗丝:罗丝·塞耶小姐。船长:英国人。罗丝:当然。船长:你在船上干什么?奥尔纳特:我什么也没说,罗丝。大副:闭嘴!罗丝:我们划船。船长:昨天晚上?在那样的气候?罗丝:我们与气候无关。船长:你们为什么划船?罗丝:那是我们的事。大副:你的同案犯已经知道,不回答法庭提问的惩罚是绞刑。罗丝:(缓慢地反应过来)你意思说他——她明白了。飞速靠拢奥尔纳特。罗丝:查理!他们告诉我……船长:(德语)守秩序!大副把手搁到她的肩上制止她。罗丝:(怒火万丈,转身使劲打了他一巴掌)住手。他冷静下来,阴森地笑了。罗丝:他们是这么说的吗?查理,告诉我实情。奥尔纳特回看她,他的下巴在颤抖,他以英雄的气概控制着它。他点点头。船长:塞耶小姐,你要守规矩,回答法庭的提问。罗丝转身而对他,憋着满腔怒火。罗丝:问吧。船长:你们在湖上干了些什么?罗丝:我们到这儿来炸掉这条船,同时——奥尔纳特:(高声)罗丝!罗丝:我们本来可以做到,要不是——奥尔纳特:罗丝!罗丝:至少咱们能得到给他们听的乐趣,查理。奥尔纳特:你相信她吗?阁下,她在胡说八道。罗丝:(暴躁地)哎,别说了,丧理,我们全都熬过来了。(坚强不屈地)我要和你同生死,现在要干的就这件事了。船长:(有点感兴趣,怀疑地)啊,小姐,你打算炸沉“路易莎”号?罗丝:我们准备撞你们。船长:用多大的船呢?罗丝:用鱼雷。船长和大副;(互相看看,同时说)鱼雷!二副:鱼雷?船长和大副:(同时向一条狗仍骨头,德语)鱼雷。二副:(目瞪口呆地)不!(傻呵呵地相信罗丝和奥尔纳特,他望着他们,吓坏了)大副:(解释,平静而带讽刺)我认为可以肯定,塞耶小姐,英国海军不会信任你和这个男人,让你们带鱼雷。你能不能够好心详细告诉我们,你们是怎样弄到鱼雷的。罗丝:弄到?奥尔纳特先生做的。大副和船长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目光:她明明是个疯子。(在此过程中,那个不会说英语的二副象网球场上的一个观众)大副:(有点象个疯人院的看门人)多有趣呀。罗丝:我不认为你们会相信我。告诉他,你怎么做的鱼雷,查理。(奥尔纳特说以下的话时,军官们互相交换眼色意思是“他也疯了”)奥尔纳特:(纯然是个技工的口吻)嗯,我取掉氧气筒的盖,灌进炸药,大约二百磅。这很容易,那雷管倒费了点手脚。知道我用了什么?在软木板上安上子弹和钉子。干得挺不错的。然后,我安装圆筒,使它们从“非洲女皇”号的船头突出来,贴着水面,因此当我们撞上你们——船长:(对他那不可信的事将信将疑)“非洲女皇”号在哪儿?罗丝:在风浪中沉没了。船长:你们怎么到湖上来的?罗丝:我们是从乌兰嘉河下来的……你们这里叫它波拉河。三个军官你看我,我看你的,甚至二副也听明白了,他背对罗丝。船长(英语)、大副(英语)、二副(德语):(同时)可是这根本不可能!罗丝:当然是真的!船长:谁都知道这条河是不能走船的。罗丝:(骄傲地)然而,我们把“非洲女皇”号开过来了,不是吗?查理——近景。漂泊无人驾驶的“非洲女皇”号它的龙骨朝上,船在水里,只有两个圆筒象蜗牛的触角似的翘起来。镜头从远处拉回来,拍进“路易莎”号在航行。外景。“路易莎”号的甲板中景。罗丝和奥尔纳特船上的官员们拥簇着罗丝和奥尔纳特走出船舱。这伙人在船桅附近停了下来,有一个船员已在那儿用一条绳子挽好了一个绞人的套索。现在,在另一根船桅上挽一个结。大副:(对船长)先绞那个男人。罗丝:请把我们俩吊在一起。船长:好极了。他颔首示意大副执行,奥尔纳特和罗丝交换满意的眼神。奥尔纳特:我不再说再见了。这都是老一套了。罗丝:宝贝儿!顷刻之间,甲板被高高拋起,一股气流扑过来,还听见轰隆巨响。画面上硝烟弥漫,碎片飞舞。中近景。水面原先在甲板上的那些人在水里挣扎。几个穿着有金钮扣、白肩饰、白帆布衣服的德国人拼命想浮起来,显得很滑稽。近景。罗丝和奥尔纳特奥尔纳特:出什么事了?罗丝:我们成功了,查理,我们成功了!奥尔纳特:怎么会的呢?罗丝指指在附近漂浮的一块船的残骸。奥尔纳特:哦,我要……你没事吧,罗丝?罗丝:好得再好也没有了,你呢?亲爱的。奥尔纳特:没问题。罗丝:我完全转向了,查理,哪边是南岸呀?奥尔纳特:就在咱们前边呢,老妞儿。镜头移向船的残片(罗丝和奥尔纳特在画外),那上面写着“非洲女皇”号的字样。这几个字占满了画面。(淡出)(全剧终)注释:注1:基督教《圣经》中说,在以色列人经过旷野时获得的神赐念物。——译者注2:古时住在迦南南部地区的游牧民族。——译者注3、注4:都是基督教的一个教派——译者注5:希腊神话中俄狄浦斯的生母。——译者注6:北欧神话中战神奥汀之一婢女,她把战死将士引入英灵殿,并侍候于此。——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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