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之夜

影片《地球之夜》讲述了五个发生在出租车里的故事。同一个夜晚，在世界五个不同城市里，同时发生了以下五件事情：在洛杉矶，一名星探看中了为她开车的出租车司机Cocky。然而这位死心眼的美女司机一门心思要攒钱当一名机械师，因而出乎意料地平静据绝了星探的邀请。在纽约，一位前东德小丑不可思议地当上了出租车司机。他在两名喋喋不休并相互咒骂的黑人乘客间如鱼得水，不但在车技蹩脚和不识道路的情况下完成了载客任务，还以其特有的滑稽风格充当了两个乘客的润滑剂。在巴黎，走霉运的出租车司机（他额头上的创可贴是他在那天晚上遭遇的最好注脚）搭载了一名盲女。司机对盲女的调侃与同情受到了法国女郎的高傲回击，最后他还讽刺性地发生追尾事故，不由自主地为女士献上了最为谦卑与得体的赞美。在罗马，贝尼尼饰演的司机虔诚却不分场合地向神父忏悔其恐怖的性经历，刺激导致神父在不雅言语中仓促升天。在赫尔辛基，朋友用阿基的遭遇引出了出租车司机的不幸往事，三个人唏嘘不已，只有当事人阿基自己置身事外，毫不知情。从情节上看，这五个故事琐碎而毫无关系，作为整体，五个故事仅仅依靠同时发生和同发生在出租车内串联在一起。虽然同样具备同时性与同空间，《地球之夜》却显然未能如《神秘列车》一般营造出神秘感；另一方面，几个故事都秉承了《天堂陌影》先抑后扬式的情绪忽然变化，使得每个故事都颇有几分意趣，耐人寻味。但是，作为一个整体，我们依然想问：《地球之夜》究竟想说什么？我觉得可以从人物性格方面稍加理解。在Cocky、小丑、罗马司机、盲女以及酒鬼身上，我们都可以感受到某些相同的特质：率真、乐观、自我中心，对自己充满认可，对外部世界充满信任。因此洛杉矶司机敢于和星探分享她渺小的梦想，东德的小丑能够大大咧咧地开车载客，巴黎的盲女可以骄傲地过着正常生活。这种近乎纯真的气质让他们变得如此的与众不同，以至于Cocky轻易就成为了星探的救星，小丑在不经意间获得了乘客和观众的喜爱。在看完第三个故事时，我甚至夸张地觉得他们就是《第七封印》中约瑟夫一家的世俗喜剧版（这五个人显然是可以看见圣母玛丽亚的）。从这个角度看，贝尼尼和神父的交谈（如果算交谈的话）就喜剧性地隐约带上了某种对决的意味：对决双方暂且可以看作代表“纯真拯救人类”的司机和代表“信仰拯救人类”的神父。在司机诚恳的絮叨面前，神父和他的宗教显得僵硬、苍白而不堪一击，令人莞尔。值得注意的还有人物设置。盲女生来就不能看到世界，小丑和美国人存在文化隔阂，酒鬼在通常意义上已经属于神志不清，Cocky和贝尼尼也显而易见地缺乏教育。这些特点本来应该属于五个人各自的弱点，但在贾木许的精心构思下，却反而成为滤除驳杂的手段，让人物变得更加单纯有趣。《地球之夜》有着贾木许电影的一贯特点，情节简单，不传达艰深的思考，而是以诗人的敏锐感觉抓住一瞬间感悟加以表达，当你想去刻意把握时又发现电影的主题飘忽不定。这就像是《地球之夜》的结尾：当我们看完导演讲述的五个发生在黑夜的短小故事，才在不经意间发现天已经亮了。表面上看，贾木许电影简单到缺乏思想甚至缺乏主题，但同时却在技术和手法方面趋于精致完美，在意象和意境上令人流连忘返。贾木许是一个用电影写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