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之时

夜幕降临时，至少有两层意味：一个是浪漫的温情的，一个是不安的恐惧的。由意大利女导演克里斯蒂娜·康曼希妮执导的《夜幕降临之时》（2011年），虽不免拖沓，却细腻地揭示了一对男女内心深处最隐秘的情感。玛丽娜(克劳迪娅·潘多菲饰)带着两岁的儿子从城市来到偏僻的大山深处，为了儿子马可的健康，她需要在山里居住一个月。她所租住房子的主人名叫曼弗雷德(费立波·提米饰)，是个专职导游，刚刚离婚，两个孩子跟前妻生活。玛丽娜的到来，起初跟他并未有什么交集。玛丽娜背孩子去集市与人谈心时，才知道曼弗雷德有兄弟三人，大兄在巨人山上开了家旅馆。而他们的妈妈早年跟美国游客跑掉了，这留给曼弗雷德很大的阴影，不安一直伴随着他。都说他是一个沉默寡言又性格暴躁的人。日复一日的山居生活，不免枯燥难耐。除了大自然的声音，几乎听不到别的噪声，当然，还有马可不休不眠的哭闹声。这让玛丽娜大为头疼。就连丈夫的来电，也让她极为排斥。她需要安静需要向人倾诉更需要真切的关心，可眼前了无一人，除了早出晚归的曼弗雷德，这个如影子般的男人。她时常站在窗口静静凝视着一成不变的景致，大山是如此冰冷而荒凉。这不是度假简直就是度日如年的煎熬。寂寥的大山总是与寂寞相生相伴。玛丽娜面对马可的不歇哭声，竟缩在一角捂住耳朵，不知何去何从，就如同不远处高耸的巨人山，内心倍感挤压。孩子终让她神情呆滞，已无一个年轻女人应有的光彩。尤其是她害怕夜幕降临，这就意味着无法安歇，恐惧自会加剧。这夜，困顿的玛丽娜，虽然与儿子近在咫尺，却似远在天边。黑咕隆咚中，马可爬上高台，碰翻了酒瓶。听到了孩子的哭声和玛丽娜歇斯底里的嚷嚷声，刚刚从外面回来的曼弗雷德赶紧上楼，一切似乎静寂了下来，敲门无人应。只得破门而入，发现孩子倒在地上，头部鲜血不止。玛丽娜竟然无动于衷地躺在旁边，两眼发直。幸亏曼弗雷德的喝叫声，才让玛丽娜警醒。风雨交加中，他开着车让她要不停的呼唤马可，一刻也不能停，以防他睡去。送到医院急诊后，马可的头部缝了6针，好在没危险。恢复平静后的玛丽娜，这段时间，总是喜欢抱着康复后的马可，站在窗边，等待着什么。毫无疑问，她渴盼着曼弗雷德。恰好，他这天休息，希望带她去巨人山玩玩。她一直渴望去。他还特地为她准备了一件登山包。看着曼弗雷德背着马可，她颇感欣悦，孩子倒也不吵闹。途中休息，不善言辞的他厉声训斥玛丽娜，那夜你对孩子做了什么。她陡然被他的质询惊呆了。她说马可爬上高台摔了。他再问接着呢，你做了什么。越问越让她惶恐。她不知说什么好，一切解释似乎苍白徒劳。说完，他依旧背着马可上山。她则慌作一团，收拾东西，却赶不上的他的步履，渐渐他消失了。这让她心如刀绞。她几乎是哭泣着爬上山顶的。好在巨人山旅馆到了。马可在跟曼弗雷德大兄的孩子们玩。而曼弗雷德的大兄阿尔伯特怒斥弟弟这样做非常愚蠢，哪有母亲故意伤害自己孩子的，要他去向玛丽娜道歉。心急如焚的玛丽娜一赶到就忙着找孩子，看到马可无恙，她松了一口气。过于疲惫的玛丽娜在山上呆了几晚，她并不责怪曼弗雷德，反而让她越来越担心他。阿尔伯特的妻子是一个能干又知情达理的女人，她诉说着自己的故事，开解和安慰着玛丽娜。她说我留在山上就因为我的丈夫让我感觉值得，所以我生了三个孩子，第一个孩子总是要累点，尤其是开始的几年，稍大点就好了。这夜，旅馆舞会上，曼弗雷德的小弟故意跟玛丽娜套近乎，还邀她一起跳舞，这似乎在向曼弗雷德挑衅。忍无可忍的曼弗雷德大动肝火，兄弟二人为此大吵了一架，搞得不欢而散。大兄怒斥曼弗雷德就是因为性格暴烈，妻子才离开了他，我们这个家总会因你而搞得不得安宁。一气之下的曼弗雷德半夜独自下山，而坐车返回的玛丽娜忧心忡忡，途中看到他的孤独身影，好想唤他上车一块儿下去，但她知道他的犟脾气。已返回屋子的玛丽娜一直就站在窗口等待着他，但始终没有他的身影。焦急中，她拨通了急救电话，幸而第二天直升机在山中找到他，送往医院抢救。玛丽娜前往医院探视。躺在床上的他，紧紧抱着玛丽娜颤抖地说谢谢你，救了我一命。对不起。她说那晚我的确恍惚了，因为孩子的长期哭闹，让我想发疯，是你救了马可也救了我，让我得以继续好好照顾我儿子。时光荏苒，一晃15年即匆匆而过。当玛丽娜再次远赴大山，在前往巨人山途中，却与已瘸了腿的曼弗雷德擦肩而过。纷飞大雪中，二人都迫切相见，可越是急切就越是阴差阳错。大雪见证了爱的魔力。夜幕降临之时，他终于在山下大巴车上找到了正困盹的她，二人紧紧相拥在一起。她说我已有第二个孩子，马可已17岁，小女儿也已13岁了。他说我一直想念你。她则说这么多年，我一直把你藏在心里，我感觉你一直在与我分享我的生活，只有在你面前我才能说真话。他笑着说是因为我这条腿吗，我多希望你能留在我身边。可事实是，他们依旧过着各自的生活。回到城市的玛丽娜在地铁中，细细品咂着与曼弗雷德的温情滋味，而曼弗雷德则站在巨人山顶遥望远方。只是下次再聚，不知要到何时。二十多年前，曾看过一部小说，说的是位瘫痪在床的老头，动情地回忆起他的远方情人，他俩相约每隔几年都要到一个风光秀美的小岛上相会，在度过一段温馨浪漫的时间后，即再度返回各自的家。就这样的相安无事，他俩不知不觉已走过了大半生的美好光阴。而老头弥留之际，生命却只剩下这远去的一段段美好回忆。想来人生之旅是多么的可悲，可供品味的竟是如此有限和窘困。2013、10、17本文版权归作者薄雾微光所有，任何形式转载请联系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