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走狗屎运的人

你是一个连睫毛都掉光的秃头女，上班戴难看的头巾，芳心暗许那个29岁永远不肯长大的帅哥知己。你识时务，知进退，当不成帅哥的情人，做知己也是好的。知己与爱人只隔着一层纸，一捅就破，有时候却又象软猬甲，刀枪不入、百毒不侵。你深知这个邪恶的城市最快意莫过于见到一个失意的光头女人痛哭流涕，世间本没有那么多同情眼光，女人若不自强，街上那么多打酱油的，都等着笑看这戏谑一幕。只是你心里已经有了这么一个人，再碰上谁，难免都会私底下拿出来比较一番。起初，他怎么看都象儿童生日派对上父母花钱雇来把长气球扎成小狗、长颈鹿的怪叔叔，一脸滑稽的笑，很讨小朋友喜欢。而你已经是一个成人，外貌协会的资深熟女，心中虽有无限感激，当他说：“Thankyou.MorePlease!”的时候，你就开始退缩了。他是个聪明人（不然怎么能通过司法考试？），知己知彼，无法靠外形取胜，那就叫你闭上眼睛吧，眼不见，心不烦。一番深情表白，当你睁开双眼，突然发现对面喜感的脸孔竟然幻化成一双饱含深情、泪花闪烁的眼睛，刹那间光芒万丈！帅呆了！你被击中了，在忧伤中死去，在欢喜中重生。如你所述：“人们常说美发自内心，那是放屁。美就是外在的。帅哥美女，谁不爱呢？”但有一种魔法可以化丑为美，化腐朽为神奇，那就是爱（何况他本来长得就不算抱歉）。至此，你也给自己上了一课：宇宙中最重要的不是你有多么出色，而是你再怎么平凡，只要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就是一个王者。细想就算你秀发如波，你也称不上绝色美人吧？他为什么就那么犯贱地要把宠爱你当作己任呢？可能因为你交了狗屎运。你来自一个盛行离婚的家庭，有着与一脸稚气极不相称的敏感，所以当他突然向你求婚的时候，你满腹惊疑。他连戒指也没有准备。这个你深爱的男人，有太多的事情，他已经记不得……他记不起初次相遇时你穿的裙子，他也不记得用什么样的开场白和你搭讪。你害怕他用婚姻跟你做一庄交易，你害怕被感情绑架。你是感动的，也是狐疑的，你泪流满面，你不能确定真与假，你神经质地爱着他，又不想他被他不爱的女人和城市困住，象一条缺氧的鱼。洛杉矶对他来说是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你喜欢纽约，却又说不出为什么不爱洛杉矶。你说纽约有很多博物馆，洛杉矶根本不能比。他问你几个星期去一次博物馆？他可能不明白，有些东西，在那里，就是安全的，它们是你的退路，是你的保障，是你的依靠，是你的安慰。见或不见，它们都在那里。纽约是你的家。家，就是一种安全感。而你如此歇斯底里、如此泪流满面，不正是因为你没有自信、没有安全感吗？幸运的是你爱的这个男人没有阴谋，没有心计，即兴求婚也只是因为爱，他说了，你当时不信；现在你相信了，其实他只是想跟你和你们的孩子到天涯海角。你是普通帅的邻家男孩，浓眉大眼，懂得用胡子来修饰脸型，有一颗善良的心。你的帅气没有侵略性，你总是慢半拍，发愣发呆的样子有点萌。你在地铁里捡了一个神奇的孩子，又神奇地和这个孩子成了铁哥们，历尽周折，感谢生活。你喜欢主流美女（相对于光头美女而言），但又讨厌花瓶，更讨厌没有自知之明的蠢女人。女人一旦愚蠢就不再美丽。你懦弱，晕血，逃避现实，直到避无可避才硬着头皮迎上去。你的生活一团糟，她的生活也是一团糟，你们在一起是1 1大于2的糟糕，还是1 1大于2的快乐？你把钥匙交给她。她说她照管不了你这个大孩子，除非你有一个，一个计划。她把钥匙抛还给你。你笑，心里已经有一个模糊的你们的计划，把短片小说写成长篇的计划。你把钥匙又扔给了她。这次她没有还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