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袋戏的前无古人，不知何时后有来者

虽说这部电影感觉在同好圈内都算相对冷门的一部作品，那时还没变成细致华丽的大偶，也还没有高清的画质，但其实真要安个头衔，它的意义是很非凡的，这是有史以来第一部布袋戏商业电影。从用心程度，以及电影本身的质量，它确实做到了前无古人，尽管算不上完美，但以当时布袋戏影视化的水平来说，几乎每一方面都做到了极致，没错，极致，这个就是当时布袋戏影视化最顶尖的水平了。个人对圣石传说的喜爱是非常深的，第一次观看的时候我已经习惯了古早的偶，也已经看过了精致的新剧，几乎每个阶段的霹雳布袋戏都有涉猎的阶段，在看到这部作品时依旧会感到惊艳。1.最优秀的实景拍摄圣石传说与霹雳的正剧的场景相比更加精致，并且不止是棚内搭景，更增加了许多在室外的搭景。在实景中拍摄布袋戏的做法并不是圣石传说开的头，古早如『巨登布袋戏』之类的剧组也是采用了实景拍摄的方式。但大部分情况下，这样的拍摄方式除了节约成本之外几乎看不到太大的优势。戏偶与现实中的景物放在一起，比例本就完全失调，棚景有专门搭在半空中以方便操偶师不会在演出的时候入镜，而在实景中为了遮挡操偶师而导致摄影角度十分生硬，整体观感不能说非常糟糕，但至少是不太舒服的。但在圣石传说中，无论是棚内还是室外，几乎每一个场景都做得非常富有美感，精致程度有目共睹。在室外搭景的比例，与富有巧思的拍摄方式角度，都让偶在实景中毫无违和感，达到了非常平衡的视觉效果，在圣石传说中，实景与偶的融合可以说是天衣无缝，不会因为任何一方而显得突兀或者不自然。实景中的山川大海，竹林幽深的天然之美，也是棚内搭景以及后期特效所无法满足的。【如冰与傲笑红尘会见素还真的场景，如冰与傲笑红尘在湖中亭对谈的场景，傲笑红尘的居所，最后素还真与傲笑红尘在海边的分别，以及傲笑红尘在船上将剑沉入海底的画面都拍得非常富有意境。】2.最伤身的操偶操偶是布袋戏的核心技艺之一，任何电视布袋戏的拍摄，操偶师的辛苦程度都非同寻常。除了对肩颈手臂的耗损非常大之外，还要忍受各种飞沙走石以及水火喷血的演出，而有时不止是要站着操偶，拍一些绿幕场景的时候还得躺着操偶……。而上述的只是一般棚内拍摄的操作，在「圣石传说」中，外景里的操偶难度更加夸张。素还真与青阳子在草丛里的部分对手戏是躺在地上操偶的，而在湖中亭的戏份则是带着简陋的防护措施在水下操偶，在花絮中黄董也说许多操偶师因此得了皮肤病。看完正片再看花絮，尽管已经过去十多年，都会被「圣石传说」中那种在有限的条件下依然做到尽善尽美的匠人精神所打动。同样的实景拍摄与实景下操偶，圣石传说并没有暴露出这种方式的短板，而是用各种巧思将画面和偶都拍得自然且充满美感。操偶武戏的动作酣畅淋漓，文戏的表现细腻且神韵十足，而摄影也很好的抓住了偶与景的平衡，几乎看不到任何让人觉得生硬或者不自然的地方。3.拿捏得当的剧本九十年代优秀的武侠电影层出不穷，而「圣石传说」在画面质感以及叙事上也十足还原了武侠电影版的质感。而布袋戏最令人劝退的一点——「剧情量角色量世界观太过庞大」的问题在电影中也得到了较好的解决。电影剧本虽然是正剧剧情的补充，但言简意赅地大致交代前情，并且简化了许多庞大复杂的设定，加上诸多经典角色的登场，对原本喜爱霹雳布袋戏的观众来说足够有吸引力，对新的观众来说也不会因为之前没有看过正剧而一头雾水。就算没有看过正剧中的故事，也能清楚地明白素还真与傲笑红尘之间存在误解，明白每个角色之间的关系，明白反派与正道行为的动机和布局，而在当时看来已经是布袋戏影视化顶尖水平的精致画面也足够吸引人慢慢地看下去。4.优秀创作却突破不了的困境而这么一部各方面都十足优秀的电影作品，所得到的商业成绩却仅仅是勉强及格。圣石传说在台湾本土的票房成绩看上去十分美丽，但和庞大的投入比起来，就实在说不上美丽了。曾经卖到欧美与日本但成绩并不理想，查资料的时候发现圣石传说似乎也在内地发行过，但从查到的只有只言片语这个结果看来，收益应该也是不太理想的……。倒不是作品不够优秀，只是当时的市场环境以及霹雳的运营还不足以令这部作品赢得海外以及内地的大批观众。台湾本土有一个大环境存在，不看布袋戏的也能叫出素还真史艳文黑白郎君几个名字，而在其他地方，大部分观众对布袋戏影视的认知都是一片空白，审美的差异，还有宣发方面的不成熟，都极有可能造成失败的结果。「圣石传说」在海外宣发的失误以及观众对这类作品的陌生，让这部作品虽然在艺术创作上样样拔尖，但在商业成绩上甚至可以用有点惨来形容，也让当时有意拍第二部电影的计划最终胎死腹中。霹雳布袋戏一旦开发正剧之外的新项目就必然亏损的困境，一直到「东离剑游纪」出现才开始慢慢有了起色。5.做到了前无古人，不知何时后有来者「圣石传说」上映至今已经过了快二十年，这些年来布袋戏电影的市场出现的两部新作也皆是出自霹雳之手，票房口碑双扑街的「奇人密码」以及收获颇丰的「生死一剑」。两部作品虽说依旧是以布袋戏为载体，但无论剧本还是制作都更偏向于动漫。「奇人密码」让布袋戏的传统在用力过猛的创新下被搞得支离破碎，剧情结构松散，特效喧宾夺主，扑街得一点不冤;「生死一剑」用硬核的剧情以及精致的画面给霹雳带来了不少新观众，但相比于「布袋戏电影」，「东离剑游纪」更像是一部十分优秀的「偶动漫」，因为除了运用布袋戏这个载体之外，整个作品由内到外，从剧本到整体的美术风格都是十足的日漫风。再到去年素还真30周年的庆典上，霹雳公开了2020年素还真即将推出电影的消息，正值一个在创新与传统之间继续找寻平衡的时期，尽管霹雳目前能够用精致的戏偶与进步许多的特效和搭景拍出好看的画面，我还是更希望在新的电影中看到如「圣石传说」一般由内而外的东方气质，还有那些令人佩服的巧思与匠心。然而，霹雳近年来的作品越来越受欧美与日漫风格的影响，武侠电影般的画面风格已有弱化的迹象。正剧的故事情节中的面上一层的「侠意」虽然还在，但大多都禁不起深挖。出动全公司精英拍摄的「刀说异数」虽然台词保留了原版的气质但删减了大量旁白并且武戏文戏的画面风格都更加贴近「东离剑游纪」。也正是「刀说异数」，让我对霹雳的下一部电影有些担忧，在经历了「生死一剑」的成功之后，就开始盲目地将其他作品也往动漫化的表达方式上带，反倒让一些特有的魅力被埋没。虽然霹雳经历了许多次创新与变革，偶和布景变得越来越精致，特效越来越眼花缭乱，画面越来越高清，拍摄流程也更加成熟，但到头来，正儿八经的布袋戏电影的，几十年前，几十年后，就只有一部「圣石传说」而已。没有用力过猛地创新，没有喧宾夺主的特效，而是用充满侠意的剧情，富有意境的布景，充满巧思的拍摄方式，细腻的操偶，实打实的武戏，优秀的口白，最大程度的展现了布袋戏的神韵和魅力。也许是因为圣石在商业上的失败，也许是因为主创观念的改变，也许是因为观众群体的更替，如「圣石传说」这样风格的作品，目前为止仍然不见延续。我无法评论这样的行为是好还是坏，但或多或少有些唏嘘，华人世界的成人童话，血雨腥风，快意江湖，翠竹幽深，山高海阔，那样的「侠意」，也不知何时才能在布袋戏电影中再次看到。本文版权归作者雨令-Lainkana所有，任何形式转载请联系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