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电影剧本

来源:青柠影院 责任编辑: 更新时间:2022-10-31 10:41:12人气:0
出头人

视频出头人状态年代:1976

主演伍迪·艾伦AndreaMarcovicci更新时间:2012-09-07 13:38:38

一个偶然的机会,使得酒店的收银员霍华德摇身一变成了红极一时的电视剧编剧。原来,一些才华横溢的作家被当局怀疑是共产党,并被列入黑名单,黑名单上作家的剧本,是没人敢买的,为了生存,作家阿尔弗莱德找到霍华德,由他写剧本,署霍华德的名字。霍华德由此有了名气,有了金钱,并赢取了电视台美女编辑弗洛伦撒的芳心。但随着目睹一幕幕美国当局的白色恐怖事件,尤其弗洛伦撒气愤辞职,…

《替身》电影剧本文/〔美国〕瓦特·伯恩斯坦译/黎力五十年代初,由于中国革命的成功和世界人民民主力量的胜利,美国以参议员麦卡锡为首的一股反动势力吓破了胆,发出一片歇斯底里的反共叫嚣,竭力鼓吹“冷战”,并成立了所谓“非美活动调查委员会”,它的主席就是麦卡锡。该委员会对一百四十余名美共党员、著名学者、作家、艺术家、导演、演员等等,进行了所谓“调查”,制造了“黑名单”案件,众所周知的好莱坞“十人案”便是其中之一。凡上黑名单者,便失去一切就业机会,凡拒绝“调查”者,便以蔑视国会罪被投入监狱。这便是五十年代初在美国猖獗一时的、臭名昭著的“麦卡锡主义”。本片导演马丁·里特和编剧瓦特·伯恩斯坦等都是“黑名单”的受害者。影片《替身》就是以真实事件为基础,揭露“黑名单”和麦卡锡主义的,很多地方甚至是作者们的亲身经历。《替身》一片的编剧和导演是长期合作者。他们在十年以前就共同讨论过拍摄一部有关黑名单的影片的问题,并已着手拍摄,但是由于各种原因,拍拍停停,一直未能实现。当有人问里特,什么时候开始有拍摄这样一部影片的念头时,他回答说:“从‘黑名单’案件发生的时候就有此打算了。”《替身》公映以后,曾在美国国内外引起很大反响,它尤其受到美国青年人的欢迎。1977年,本片在德黑兰国际电影节上曾获“最佳影片奖”。评论界认为影片不是以痛苦,而是以幽默来表现它的主题。在美国,影片引起了争论,而争论双方却都对它横加指责:一方认为它大温顺,揭露得很不深刻;另一方则认为影片是颠覆性的。这个剧本是从苏联《电影艺术》杂志(1978年10月号)转译的。译者银幕上映出五十年代美国黑白新闻片镜头:参议员麦卡锡的婚礼;朝鲜战争——飞机投弹;防空演习;装饰着旗帜和彩带的城市大街——隆重欢迎美国驻朝鲜部队总司令返回美国;新牌子小轿车广告;杜鲁门总统在军人簇拥下观看新坦克演习;体育场——人们向著名垒球运动员乔·迪玛若祝贺;玛丽莲·梦露在敞篷汽车上向群众颔首微笑;拳击师在炫耀自己的筋肉;时装模特儿在展示当令的游泳衣;艾森豪威尔总统与名流们在一起;微笑的“1952年美国小姐”;坐在轮椅里的残废军人们在欢迎乘轮船从朝鲜归来的士兵们;举着“营救罗森堡夫妇”标语牌的游行队伍;罗森堡夫妇坐在警车上;欢迎复员的士兵;在装甲运输车中一个军官让孩子坐在自己的膝上……作为画外音,弗兰克·辛纳屈拉演唱的《怯懦者》始终伴随着这一系列新闻镜头。美妙的神话有时会变成现实,你也会碰到同样的事例,假如你永把童心保持,因为你自己深深知道,你不易变得目光短视,假如你永把童心保持。当梦想蓦然消失,你不禁哑然失笑,随着时光的流逝,生活将愈加令人珍视,即便爱情姗姗来迟,也不会使你久伺。你或许还不懂得,永把童心保持,远胜一切珠宝钻石?或许只有当你变成白发老臾,你才会发现生活给你的报酬,你才会懂得,最大的成功应当是永把童心保持。歌唱完了,新闻镜头也随之结束。画面变成彩色的。霍华德·普林斯坐在小吃店的收款机前看报。女招待莫利走过来,把账单和钱递给他,霍华德收下款,同女招待调情,然后把找头递给她。这时霍华德的朋友阿尔弗列德·米勒出现在门口。阿尔弗列德:你好,霍华德!霍华德:阿里,上帝!……两位朋友互相拥抱。霍华德:你到这里来干什么?怎么没有先打个招呼呀?阿尔弗列德:没什么事,我只是来看看。霍华德:我费了多大劲儿才说服这些蠢货关掉足球赛呀!在酒吧间的柜台后边,坐着另一个女招待玛尔葛。霍华德发现她,决定把她介绍给自己的朋友:“这……这是阿尔弗列德·米勒。我的朋友。他是一位出名的作家——电视编剧。对(阿尔弗列德)这……这是玛尔葛,出名的女招待。”阿尔弗列德:你好。玛尔葛:非常荣幸。阿尔弗列德转向霍华德:“你听我说,我想趁午饭之前,你们这里顾客不多,我们到什么地方去走走,下下棋或者玩点别的什么。”霍华德(考虑了片刻):行呵。喂,玛尔葛,你能替我一会儿吗?玛尔葛:可以,霍华德。阿尔弗列德:自然,如果你不太忙的话。霍华德(离开收款机):为了你,这是哪儿的话?他穿好上衣,便同阿尔弗列德一起朝门口走去。玛尔葛在收款机前坐下。阿尔弗列德搂着霍华德的肩膀。“见到你多么高兴!”霍华德:我也一样。他们走过柜台,酒吧侍者叫住了霍华德:“喂,霍华德!”霍华德:什么事?酒吧侍者俯身在柜台上,压低声音说:“基德·海夫林与巴西里奥的比赛押注的情况怎么样?”霍华德瞟了阿尔弗列德一眼——他不愿意在朋友面前谈这种事情,但他仍旧回答说:“八对五……海夫林领先。”酒吧侍者:我押巴西里奥五分。霍华德(记下来):好的,一言为定。他和阿尔弗列德朝门口走去。阿尔弗列德(笑着):你还是这个老样子。小咖啡馆里一个供下棋用的房间。霍华德和阿尔弗列德坐在棋盘两旁。霍华德在考虑棋局,阿尔弗列德全神贯注地注视着他。霍华德抬起头来。霍华德:该你走了。阿尔弗列德(没有注意棋盘):霍华德,我不能继续工作下去了。霍华德:嗯,怎么回事?(他用一个手指在额角旁转着)创作上碰到困难啦?阿尔弗列德:我上了黑名单啦。霍华德:噢,好极了……但是你自我感觉良好吗?阿尔弗列德:我觉得可怕极了。霍华德:你身体好吗?除了你的溃疡病。阿尔弗列德象告诉小孩子一样地对霍华德解释说:“人家不会再买我的剧本了。我上了黑名单。你懂得这是怎么回事吗?这是一个名单……它在制片厂,在电视台,在广告部,如果你在名单上,你就被贴上了标签,你就不能工作。那我健康不健康又有什么不一样呢?”霍华德:得啦,当然不一样。但是为什么——为什么你上了黑名单呢?阿尔弗列德(无可奈何地):我同情共产党。霍华德吃了一惊。“可你不是一直就同情他们吗?”阿尔弗列德:可是,现在,这可不那么时兴了。霍华德责备地摇摇头。“你听我说,我跟你说过多少次——要小心一点。(叹息)好啦,你能向法院控告谁呢?”阿尔弗列德:谁也告不了。谁也不承认有一个黑名单。就是说,他们只是说,你的剧本不合适,不能用。你知道吧,事情就是这样……女招待给他们端来两杯加奶鸡尾酒。霍华德决定争取主动权。“这样吧。我认识一些小伙子。当然,不完全是小伙子,但是只要给五十块钱,他们就会把随便哪一个人的腿打断,而且再不会来纠缠你。”阿尔弗列德:我不需要这个。霍华德没有泄气。“那么你需要钱吗?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知道有一种股票,现在牌价很低,但是很快就会上涨。”阿尔弗列德:我需要另外一个名字。霍华德:我明白啦。他默不作声,思索着,嘴唇微微颤动。霍华德:唔,唔,拉巴波尔特·阿尔弗列德——阿尔弗列德·拉巴波尔特。(他突然想起来了)阿尔诺德·拉巴波尔特!阿尔弗列德叹了口气:“假名字不行。他们知道我们经常改名换姓。我需要一个真人,霍华德。”霍华德忧愁地点点头,突然间,他明白了阿尔弗列德说这番话的意思。他脸色豁然开朗。霍华德:啊,当然啦。阿尔弗列德:要一个他们能相信而我也信得过的人。霍华德:自然罗。阿尔弗列德:你听着,我本来不想求你做这件事,但是……霍华德(打断他):你本来要求谁呢?我会生气的。阿尔弗列德:那么,谁也不能知道这件事,只有你和我。然而霍华德并不需要任何解释。霍华德:什么时候开始?阿尔弗列德:等一等,请等一等。你至少应当弄明白,你所参与的是什么事情。霍华德(有点结结巴巴地):你……你不是想在你的剧本上署我的名字吗?阿尔弗列德:不那么简单。我写剧本,然后以你的名义送出去……他们买这些剧本,明白吗?霍华德(满怀信心地):好极了。阿尔弗列德:然后他们要会见作家。霍华德:那又怎么样呢?阿尔弗列德:那你必须到那里去,真的当作家。霍华德显然不理解阿尔弗列德担心些什么。“那我就做作家好啦。有什么问题呢?这个我能做,而且我愿意做。我是你的朋友,而你有了麻烦。否则要朋友有什么用呢?”阿尔弗列德:可是,在我们今天,为了朋友也会给自己招来麻烦的。霍华德(意味深长地):生活就是冒险。霍华德和阿尔弗列德走到街上。阿尔弗列德:我会报答你的,霍华德。霍华德:什么,什么意思,报答?这是怎么回事?让朋友拿钱?阿尔弗列德:每个剧本百分之十,不必多说。你需要钱,你老是负债……不然,我反正也得支付文学经纪人那么多钱。霍华德:百分之十?阿尔弗列德:稿费的百分之十。霍华德:那你一个剧本能得多少稿费呢?阿尔弗列德:嗯,七百五十到一千美元。(他耸耸肩膀)这取决于播映情况。他继续向前走去,霍华德则呆若木鸡地站住了。然后他朝着阿尔弗列德的背影喊道:“回家去写你的吧。你的麻烦没问题啦。”水果摊。登尼站在货架前。他非常生气,几乎是朝着站在他跟前的霍华德喊叫。“喂,你蘑菇什么呀,啊?”霍华德竭力想使他平息下来:“不要生气嘛。我会给你那份钱的。”登尼(不理他):你揽下赌注,你输了,所以你应当付钱。霍华德:你怎么,不信任我呀?他还想再说点什么,但却口吃起来,登尼打断了他:“你别气我啦,听见吗,霍华德?咱们早就一块儿共事,所以你别气我啦。”他抓住霍华德的下巴,霍华德挣脱出来,从摊头上拿起一个苹果,一溜烟跑了。登尼忙着转身去招呼顾客。毛皮服装店服务部。霍华德同他哥哥麦耶走进来。他们边谈话边从缝纫机桌台中间穿过。麦耶:我不明白你怎么搞的。你的工资花到什么地方去了?是不是扔在抽水马桶里抽走了?霍华德:不,我……我听说有种股票,似乎一切都很正常,所以……所以我也想碰碰运气。麦耶:什么东西把你吸引到交易所去的?干么你不来问问我?我知道行情。你把工资扔进抽水马桶以前,也该先来问问我呀!霍华德顺从地表示同意:“好的,下一次我一定先来问你。”他们经过试衣室。麦耶继续教训他说:“霍华德,霍华德……你是怎么搞的?如果爸爸妈妈知道,他们在九泉之下也会辗转不安的。”霍华德心不在焉地听着。看那样子,这一切他早已听惯了。他一边走着,一边伸出一只手去拧了一把时装模特儿,她发出一声尖叫。霍华德追上正朝自己桌子走去的麦耶。霍华德:我……我……我还不了解自己究竟擅长什么,你知道吗?但是一切会很快改变的,麦耶。麦耶:你一直是个聪明孩子。而我,我受过很多教育吗?你本来能进大学的……可是你却仍旧是个白痴。(他从桌子里拿出支票)这回要多少?霍华德(急切地):唔,六百。麦耶怀疑地望着他:“你在电话里说四百。”霍华德:对,我知道。四百,只够我还债,然后我又一文不名了。我都记着帐哩。麦耶(严厉地):说四百你就拿四百吧。便宜不能太多。我也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啦,霍华德。我有我自己的事情。你知道,现在养活一大家子要多少钱吗?你知道,雇一个裁衣工人要多少钱吗?霍华德:是啊,谢谢……谢谢……麦耶不听他,打断他说:“你要是知道自己的才能,倒也罢了,就算我给你投点资。”霍华德:可我一直在工作呀,麦耶。麦耶:就你那个鬼工作呀?你还把这叫做工作呀——可惜了你那份天分!霍华德:我想,我很快就会使你大吃一惊的。麦耶把支票递给霍华德,慢吞吞地、严厉地说:“我一本正经地跟你说,靠别人总是不会长久的。你自己去游泳,要不然就淹死吧。”霍华德的房间。陈设简陋、邋遢——床没有整理。电话,收音机,桌子,霍华德坐在桌旁记录着无线电广播的贝尔蒙特公园的各场比赛的结果。广播员的声音:五百美元。得胜的马是密斯脱特夫,得胜骑手是威廉·波兰德。发奖按6.90、3.60和2.90……电话铃响。霍华德置之不理。电话铃响了又响,霍华德没有去接。广播员宣布了最后的数字,霍华德失望地挥挥手,最后拿起了话筒。霍华德(气忿地):哈啰……啊……谁找他?谁呀?弗洛伦斯·贝列特?你是个什么模样?他听着,突然之间,他改变了声调,微笑着,原先的怒气消失得无影无踪。霍华德:啊,是……是……我——一点不错。我是霍华德·普林斯,作家。不,真的,是吗?是,他们很喜欢吗?当然……当然……不……我能来,白天方便点,因为我……你知道,我每天晚上写作,因为晚上清静些。好的……太好了。星期二,合适。好,一点钟。他挂上听筒。电视摄象场。机械师用小车推着一架监视器,监视器的屏幕上映出“老金牌”香烟广告。广播员念广告的声音:“是的,‘老金牌’香烟已经有二百年的生产经验……”机械师走过手足无措、左顾右盼的霍华德身旁,霍华德招呼他:“对不起,弗洛伦斯·贝列特在哪儿呀?”机械师边走边朝舞台深处摆摆头:“喏,那个长头发的。”霍华德转过身来,看见在舞台后部站着一个披着黑色长发的姑娘,在她旁边站着一个身材矮小、稍微有点秃顶和留着黑胡子的人,这就是制片人费尔·萨斯门。两个演员坐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读剧本。正当霍华德朝他们那边张望的时候,萨斯门和弗洛伦斯离开演员们朝他走来。他们边走边争吵着。弗洛伦斯:我不去对他说,费尔。你是制片人,请你自己去干你的肮脏勾当吧。萨斯门:赫奇只要去跟这个人说一下就行了。弗洛伦斯(激怒地):为什么他必须这样做说真的,这个坏家伙是个什么人?只是因为他为联邦调查局工作吗?什么时候才能不必向他说好话呀?什么时候这一切才能结束呀?!萨斯门:这对赫奇本人有好处。弗洛伦斯:这对他有什么好处呀?我最不喜欢这一套了。萨斯门:谁喜欢呀?我也不喜欢。弗洛伦斯:那你就应当想个办法。萨斯门:可惜在电视台不是我说了算呀。这时候,他们发现了霍华德。他站着,决不定是否要打断他们。萨斯门(对霍华德):你有什么贵干?霍华德:我是霍华德·普林斯。萨斯门(不解地):谁?霍华德不吭声,尴尬地看看萨斯门,又看看弗洛伦斯。弗洛伦斯替他解了围。她笑容可掬地伸手给霍华德。弗洛伦斯:你是霍华德·普林斯吗?你好……我是弗洛伦斯·贝列特。我很高兴你能来。她转向困惑地注视着她的萨斯门。弗洛伦斯:费尔,这就是霍华德·普林斯,作家。(对霍华德)费尔·萨斯门,我们的制片人。萨斯门恍然大悟,满脸堆笑地向霍华德伸出手来,霍华德握住手。这时弗洛伦斯向坐着的演员们走去。霍华德(迟疑地):你好。萨斯门:对不起,我一下子没有想到——霍华德·普林斯。你写的剧本非常好。你原来躲在哪儿呀?我们查遍了资料,可是关于你的情况完全没有,一点儿也没有。好象就这么突然冒出了个了不起的作家。霍华德本来准备好应付类似的问题,但他毕竟有点不知所措:“不过,我是新近才开始写作的。”萨斯门高兴地摇晃着头。“是呀,他妈的,剧本太精采啦,你还有吗?”霍华德(神色慌张地):你开玩笑吗?这时候,弗洛伦斯同两个演员朝他走来。弗洛伦斯:普林斯先生,我想介绍你认识一下史蒂夫·帕尔克斯,他扮演戏中的主角……帕尔克斯同霍华德握手。帕尔克斯:出色的剧本。霍华德:非常感谢。弗洛伦斯:……这位是赫奇·布朗……赫奇嬉笑地打断她:“演他自己。”弗洛伦斯责备地瞥了他一眼。“演讲故事的人。”突然,赫奇凝视着霍华德的脸,喊叫起来:“霍维!霍华德·普林斯!他们终于从监狱里把你放出来了。”他拥抱霍华德,差点儿把他勒死。赫奇:亲爱的,亲爱的……霍华德几乎被赫奇的强壮的肩膀完全遮住,他彬彬有礼地笑着,象一个很懂得玩笑的人那样拍着赫奇的背。赫奇继续呜咽地说:“亲爱的,我一直等着你。我始终忠实于你。这么长久……”萨斯门一直面带幸福的微笑:“你们认识吗?”赫奇突然离开霍华德,一本正经地说:“我是生平头一次看见他。”然后他又转向霍华德:“说真的,普林斯先生,这是第一流的剧本。”霍华德:谢谢,非常感谢。帕尔克斯和赫奇走开,弗洛伦斯和萨斯门引着霍华德慢慢地向另一边走去。弗洛伦斯:我们时间不多了,普林斯先生,因此我要求你尽快来一趟。你的剧本,当然啦……萨斯门打断她:“稍稍长了一点,霍华德。”弗洛伦斯:长四分半钟。萨斯门:我建议删掉第一幕中厨房那场戏。不知道你有什么意见……弗洛伦斯断然插进来说:“我认为这不对。我觉得最别扭的是派出所那场戏。(对霍华德)你一定会同意吧?”霍华德始所未料,一时不知所措。他用手比划着,竭力想摆脱困境。霍华德:是啊,也许。哦,也许不。这取决于对你所说的“别扭的戏”如何理解。萨斯门转向弗洛伦斯,显然是在继续进行某种先前的争论:“得啦,派出所那场总还有点暴力。”弗洛伦斯:我又不是说整个删掉。我只是想可不可以把它缩短。你以为怎么样,普林斯先生?霍华德沉重地叹气。萨斯门和弗洛伦斯急不可耐地注视着他。萨斯门:怎么样?霍华德点点头,指着弗洛伦斯说:“对。”萨斯门和弗洛伦斯面面相觑。弗洛伦斯:什么“对”?霍德华:你们知道,我……我认为,这个……呃,呃……我认为,这个,她……这里有许多不同的方面。你们知道,我……这个……呃,呃(他找到了出路)……我不能不经过考虑就马上回答。你们知道,因为我认为,这样做无论对你们或对演出,都是不负责任的。这一席话使萨斯门很满意:“霍华德,我知道,删节自己的剧本是令人不偷快的,但是电视毕竟是电视。请你自己决定,自己删吧。我不是那种随便槽塌别人剧本的制片人。(郑重其事地)我是相信定本的。”霍华德(同样郑重其事地):完全正确。萨斯门:明天早上我需要剧本。祝你顺利。他走开了。弗洛伦斯胆怯地转向霍华德:“我真的非常喜欢你的剧本。”霍华德的神气劲过去了,一下子又感到不自在起来。他把手插在上衣口袋里,装出漫不经心的神情回答说:“是吗?非常感谢。”弗洛伦斯(非常真挚地):我所读的大部分……我是说,在你的剧本中,有一个深刻的含义。这是一个描写人的剧本。霍华德(以原先的语调):嗯,我……我这样想,假如你打算描写人,那就要描写得象人。他望着弗洛伦斯,两人愉快地笑了。办公室。两个女秘书坐在桌子前。一个女秘书桌子上的电话铃响了。她拿起话筒。“自由调查公司。谁呀?请等一等。”她拿起内线的话筒。亨涅西的办公室。亨涅西坐在桌前。这是一个体格匀称的中年人,目光犀利而严峻。从对讲机里传来女秘书的声音:“电视台的汉普顿先生。”亨涅西拿起话筒。“亨涅西。是啊,汤姆,是啊,当然啦。(拿起纸和笔)什么名字?霍华德……”亨涅西不是一个人在办公室。赫奇也在这里,这时候,他站在那里望着墙上的照片。亨涅西:你有他的地址吗?他的社会保险卡的号码呢?我要调查他。不,完全没有困难,汤姆。为了这个,你可是得给我钱哩。(瞧瞧赫奇那边)是,对啦,他恰好在我这儿。我相信,我们会想出办法来的。在说这一席话的时候,赫奇突然转过身来,但亨涅西已经说完了。“我一旦打听到普林斯的底细,就给你打电话。你也如此,汤姆。再见。”他放下话筒,转身向赫奇:“对不起,布朗先生。”赫奇的脸上立刻泛起笑容。“赫奇。所有的人都叫我赫奇,就象家里人一样。”亨涅西的严峻与赫奇的欢快形成了鲜明对照。亨涅西:我不能向你作任何保证,你明白吗?如果你对我实说,也许我能帮助你。赫奇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郑重其事地说:“我对您实说。我很乐意这样做。”亨涅西:问题在于,布朗先生,你都干过些什么?赫奇(急切地):我什么也没干过。我是一个演员。亨涅西:什么也没干过?这个似乎是无害的问题使赫奇一下子神情沮丧起来:“六年以前,我参加过‘五一’游行。”亨涅西默不作声。赫奇(叹了口气):我订了《工人日报》(注1)。但是我没有看,一个字也没有看。它从邮箱直接进了垃圾箱。亨涅西仍旧沉默不语。赫奇(推心置腹地):我只不过是想跟她睡觉。这个姑娘……这个共产党……她有一个大屁股……亨涅西打断了他:“我对你的性生活不感兴趣,布朗先生。”赫奇笑嘻嘻地纠正说:“赫奇。我对您实话实说吧,这个姑娘,她就是祸首。”亨涅西看了看摊在办公桌上的文件:“那么她也是使你在保卫西班牙共和国请愿书上签名的祸首喽?”赫奇(装出惊讶的神情):我签了吗?亨涅西:还有在战时呼吁援助俄国的请愿书呢?赫奇(欣喜地):可是我们当时是站在一边的呀?他知道这个论据帮不了他的忙,便继续坚持说:“这个大屁股姑娘……她就是祸首。这是实话。”亨涅西:那就是说,你是受骗上当啦?赫奇:告诉我这是什么意思,我才说。你需要我写书面材料吗?亨涅西:这应当由你自己决定,布朗先生。赫奇再次纠正他:“赫奇。”亨涅西(不理他):要老老实实地交代,不然就毫无意义。赫奇满不在乎地摇摇手:“说句真心话,您别生气。我是个演员。我懂什么叫政治?我一生都在演戏。全国各地的人都写信给我(一屁股坐在窗台上)……”亨涅西打断了他:“用你自己的话给我写材料吧,布朗先生。写你是怎样受骗的,你现在怎么想的。”赫奇一下子从窗台上站起来:“我反对。百分之百反对!”亨涅西(厉声地):你记得参加那次游行的还有谁?谁让你在那些请愿书上签名的?赫奇(哀求地)这是老早以前……亨涅西:好好想一想。真心诚意,这是关键,布朗先生。任何人都可能犯错误。一个人嘛,只要真心悔过……赫奇站起来,严肃认真地说,并以手势来加强他的语气:“我真心悔过。”亨涅西:给我写信,布朗先生。我看看,我能做些什么。他拿起笔,开始写什么,这表示谈话已经结束。赫奇垂头丧气地朝门口走去,突然,他的脸上又泛起了微笑。他转身向亨涅西,显然想讨好对方:“我可是没有跟她过夜……”亨涅西写着,没有抬头。赫奇叹了口气,朝出口走去。电视摄象场。导演坐在工作台前,背后站着弗洛伦斯和萨斯门。导演对着麦克风说:“好,大家准备……现在距离开始发射还有三十秒钟。请让我们看看你们开头的镜头。一号摄象机。”电视屏上闪现出画面。导演继续说:“好。二号——好。三号——请高一点。把画格提高一点。就这样。”他以宁静、平淡的声调说着。弗洛伦斯和萨斯门显然很激动。导演:好象……好象很好。就这样——注意。好啦。准备——现在要熄灯啦。好,好,熄灯。灯光熄灭。导演:好象不错。开始计算最后几秒钟。“十……九……八……”趁导演计数的时候,最后的准备工作完成了——麦克风打开了,备用摄象机推过来了,需要的镜头装好了。导演的声音:……三……二……一。三号摄象机开始。三号摄象机的红灯亮了,工作台上监视机屏幕上出现了赫奇穿着工装的画面。赫奇:这是我的“巨型中心”,千万个故事将在这里开始和结束。滑头赫奇知道所有这些故事。今天,我为你们准备了另一个故事。阿尔弗列德·米勒的书房,阿尔弗列德坐在写字台前望着电视机。赫奇:记得吗,上星期你们笑得太多啦。今天,你们也许该哭一哭啦。你们自己看“巨型中心”吧。我呢,我要去乘我的出租汽车了。再见。他哼着曲子,走出镜头。画面换了——现在屏幕上是一间卧室。墙上挂着一张穿军服的年青小伙子的照片。床上睡着一个人。房间深处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乔!……乔!……”麦耶的住所。麦耶、他的妻子和两个孩子坐在午餐桌前,他们被电视节目深深吸引住,甚至忘记了吃午饭。麦耶的妻子眼睛里噙着泪水。屏幕上是乔的脸。他以恳求的语调说:“爸爸……爸爸……这一共才四千美元。这没有什么,我两年以后还你。”导演的声音:似乎不错。一号摄象机——特写镜头。屏幕上出现特写镜头——哭泣的乔。导演的声音:准备,渐隐。机械师:字幕前三十秒。这时候,摄象场里电话铃响。弗洛伦斯走去接电话。弗洛伦斯:第十二摄象场,是呀。(她的脸上泛起了幸福的微笑。她注视着萨斯门,他不再神经质地咬手指甲了,而是关切地望着她)谢谢。我也这样想。真是了不起。谢谢。她挂上话筒。萨斯门:谁呀?弗洛伦斯没来得及回答,电话铃又响了。萨斯门奔过去,但弗洛伦斯抢在他前面。弗洛伦斯:第十二摄象场。她听到回答后,用手掌捂住送话器,瞪大了眼睛,把话筒递给萨斯门。弗洛伦斯(喃喃自语):上帝呀!萨斯门接过话筒,神气十足地回答,但不能掩饰自己的得意。萨斯门:哈啰。是呀,谢谢,是,非常感谢。唔,唔,唔,是,我转告大家。他挂好话筒,转向所有在场的人。“好啦,我看我们押的马押对啦。”电话铃又响。弗洛伦斯抓住话筒。“第十二摄象场。”霍华德工作的那家小吃店。电视屏幕上浮现出字幕:“电视剧,编剧霍华德·普林斯”。兴高采烈的欢呼声,喊叫声。霍华德坐在收款机前,谦逊地微笑着,人们拥抱他,拍他的肩膀。阿尔弗列德·米勒的住所。字幕:“编剧:霍华德·普林斯……”阿尔弗列德关掉电视机,在写字台前坐下,把打字机拉到自己面前。豪华的餐馆。弗洛伦斯和霍华德坐在一张小桌旁。女招待往一只高脚酒杯里倒酒。弗洛伦斯:我一般在午饭后不喝酒。喝了酒我就想睡。霍华德:是吗?为什么你午饭后不睡一会儿呢?弗洛伦斯:因为我有工作。霍华德:嗯,那么,你知道,我想,我想我们星期日晚上最好上哪儿去走一走。我认为,这样会好一些。弗洛伦斯犹豫不决地低下头。霍华德(急不可耐地):好吧,你不喜欢星期天,那么,星期六怎么样?星期五怎么样?其他任何一天呢?弗洛伦斯露出十分困窘的样子。她凝视着一旁,胆怯地解释说:“霍华德,我应当告诉你……我有小伙子啦。”霍华德:不,我不懂。这是什么意思?你结婚了吗?弗洛伦斯:不,但是我有小伙子啦。霍华德:那又怎么样?你是不是说,你不能同时与两个小伙子交往呢?弗洛伦斯忧郁地点点头。霍华德(迟疑片刻):是吗?好吧。可我还是要对你说,什么时候咱们到什么地方去走走……你别把他带在身边。弗洛伦斯笑起来。霍华德:好吗?得啦……他是干什么的?他是谁——作家吗?弗洛伦斯否定地摇摇头。霍华德:他是谁——音乐家吗?他是谁呀?弗洛伦斯:交易所经纪人。霍华德:经纪人?是吗?(装出一种体惊的神情)你知道,真有意思。弗洛伦斯(严肃地):他非常好。霍华德:是呀,我没有反对的意思……每个人都做他能做的事……你知道,我……我想问问你,你……你看了我的新剧本没有?弗洛伦斯(诚恳地):非常好。霍华德:是吗?弗洛伦斯:比上一个还要好。霍华德(自信地):那你看下一个将会怎么样呢?弗洛伦斯:我非常兴奋,我亲眼看到了一个新的天才的诞生。我能不能向你提一些有关个人的问题?霍华德:当然可以,上帝保佑。弗洛伦斯:为什么你这么迟才开始写作呢?霍华德坐在椅子上,显出惶惑不安的神情。“嗯,因为……呃呃……写作……(咳嗽)……对不起……对不起,必须积累经验……而且……应当写,而生活——这就是经验……所以,我应当,你明白吗?积累经验。”弗洛沦斯(非常认真地):你觉得城里怎么样?你住在这里吗?霍华德:是的,我住在这里,但是我是四海为家的。你知道,我当过拳击师,当过海员,为了学习写作,我什么都干过。弗洛伦斯忍俊不禁。霍华德(起初装出委屈的样子,后来他也忍不住笑出声来):你……你不相信我吗?弗洛伦斯:难道非相信不可吗?霍华德:不,我可真是浪迹天涯。你呢?弗洛伦斯圆睁双眼:“我没有浪迹天涯。”霍华德:是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你老家在哪里?弗洛伦斯:康涅狄格州。霍华德:噢,是这样……这很好哇!弗洛伦斯点点头:“至少是非常讲求礼仪的。我受过良好的教育。在我们家里(她俯身靠近他,继续耳语)最大的过失就是大声说话。”霍华德:是吗?在我们家里,最大的过失是买东西不讲价钱。弗洛伦斯格格笑起来。霍华德:你们大概老是笑吧?弗洛伦斯:你说谁呀?霍华德:你和你的经纪人呗。弗洛伦斯迟疑地:是啊。令人尴尬的停顿,幸好侍者走过来,把菜单递给他们。弗洛伦斯谢谢他,重新转向霍华德:“你写女人写得这么好,你这么了解她们。”霍华德不愿意把谈话往这方面引。他打着哈哈,搔着鼻子,装出仔细看菜单的样子。“这儿都是现点的菜……”然后,他突然合上菜单。霍华德:怎么样,明天晚上如何?弗洛伦斯:我得告诉他一声。不过我不知道,我好象还拿不定主意。霍华德:那就让我们随便上哪儿去一趟,到时候你就会知道,你拿定了主意没有。弗洛伦斯笑了起来。霍华德:为什么,你笑什么呀?弗洛伦斯:你太突如其来啦。霍华德:嗯,可我遇到你也是突如其来呀。书店。售货员贝尔特和霍华德走近柜台。贝尔特:你还自称是作家呀?现代美国文学是从《赫克伯里·芬》开始的,傻瓜。霍华德:是吗?贝尔特:这是海明威说的。海明威怎么样?你熟悉现代文学吗?(他一本本地找书)福克纳……舍伍德·安德森……费兹吉拉德……霍华德:好的,给我……给我……呃呃,呃,给我两本海明威的……和一本福克纳的。贝尔特从柜台上拿书。“福克纳……海明威……给你。(他走近下一个柜台)俄国作家……《卡拉玛卓夫兄弟》。你要陀斯妥耶夫斯基的吗?”霍华德不知所措,因为大多数名字他显然都不知道。“啊……你还有什么呢?”贝尔特(想了一会儿):《作家日记》。霍华德(兴奋地):哦,对啦,这可能是我需要的。贝尔特拿了一本《作家日记》,但是没有递给霍华德。“告诉你,霍华德,你必须付现款。我们不赊账。”霍华德:别着急嘛。霍华德的房间。他坐在桌前,和登尼在电话上交谈。“你听着,登尼,我……我这个星期真倒楣。可不痛快啦,挨了亲戚们一顿痛骂……好,快啦,快啦……快啦,就是说,快啦。好啦,明天,后天。什么,登尼,你吼什么呀?我……我……我答应你。相信我。”服装店。霍华德和麦耶走出电梯,边走边激烈地争论着。霍华德:你笑了吧,麦耶。上帝,谁还不知道我呀。麦耶:我说什么啊?大概五千吧。你挣那么多,我也能挣那么多。霍华德陷入绝望之中。“你是这样想。可是我……我要交税,我有文学经纪人……我……我不能不买书,买纸。”麦耶没有停步,继续向前走去。霍华德好不容易才追上他。麦耶:你花钱象淌水似的。你到底是怎么搞的。霍华德:我会还你钱的。我……我刚才又卖了一个剧本。麦耶:一个人要挣钱啦还要借债?你先把欠债还了吧。阿尔弗列德的住所。霍华德碰见阿尔弗列德的孩子们。小儿子:爸爸在书房里。霍华德进了屋,走进阿尔弗列德的书房。阿尔弗列德站着,手里拿着一瓶威士忌。阿尔弗列德:你喝酒吗?霍华德:我?不,谢谢。阿尔弗列德给自己倒了一点威士忌,把霍华德身后的门关上。霍华德:看样子你很疲倦。阿尔弗列德:是呀,这个剧本不好搞。见鬼,凡是剧本都不好搞呀。霍华德从桌子上拿起一包新剧本。阿尔弗列德:不过我看结果并不坏。霍华德:是呀,你真是干劲十足啦。真可怕呀,这个黑名单。所以你才不得不这样干。阿尔弗列德(有点惊讶):我从来都是这样干的呀。(拿起酒杯)为了工作。霍华德在沙发上坐下,注视着一旁说:“我想……你瞧,大概,很多作家都上了黑名单。他们怎样才能摆脱它呢?”阿尔弗列德狡黠地眯着眼睛:“你说什么?”霍华德(象刚才一样不看他的朋友):不知道……大概他们都很困难吧。阿尔弗列德在写字台的边缘坐下。阿尔弗列德:是很困难。霍华德:嘿,你知道,这很可笑。我……我……把他们哄得一点也猜不透。所以顶替两个作家对我来说并不比顶替一个困难。阿尔弗列德(快活地):是吗?你认为不困难吗?霍华德:当然啦,这没问题。阿尔弗列德:那为什么不来三个呢?霍华德(有把握地):是啊,三个也可以。阿尔弗列德(使了个眼色):也是每人百分之十吗?霍华德:嗯,不知道……三个的话我可以只拿百分之二十五。阿尔弗列德(故作关切的样子):喔,我不愿意使你感到受骗上当。霍华德(没有觉察出对方的揶揄):好吧,那就每人百分之十。阿尔弗列德笑起来。霍华德(气愤地):怎么啦?你……你认为这不应该吗?阿尔弗列德:不,我认为,这是很明智的建议。霍华德站起来,走近阿尔弗列德。霍华德:你听我说,我有的是时间,你认识那些需要帮助的作家。我愿意帮助他们。阿尔弗列德:我说,算了吧,霍华德。霍华德立即换了另一种语调。霍华德:你看,我到处跑来跑去。我要叫出租汽车。你知道,我应当象个作家的样子。阿尔弗列德:你需要钱,是不是?霍华德(又生起气来):你听我说,我要做这笔买卖。可是你,你能凭空想吃饭吗?简直不知道怎么对付你们这些左派。你们不是反对金钱吗?我倒愿意做这笔交易。你就决定吧,同意还是不同意。阿尔弗列德:我同意,霍华德。但我了解你。我怕你过于冒险,陷得太深。霍华德:我愿意嘛。由你决定吧。作家聚会的饭馆。一张桌子周围坐着霍华德、阿尔弗列德和阿尔弗列德的朋友德兰尼和费尔普斯。费尔普斯:我就说一句话,霍华德,非常感谢。霍华德:没有什么。德兰尼:我是共产党员,霍华德。我想立即让你知道。委员会(注2)正在调查我,我援引宪法补充条款第五条(注3)。这不关他们的事情。但是我要告诉你。霍华德:这也不关我的事。德兰尼:我认为,你应当了解你所扮演的角色。霍华德:我没有必要了解这个。德兰尼(急躁地):他们想搞“冷战”,霍华德,他们需要黑名单,用它作武器来反对那些不屈从他们的人。阿尔弗列德插话。阿尔弗列德:赫伯特,用不着教训他。德兰尼:我给你送政治小册子。阿尔弗列德:我打断你的手!让他安安静静的吧。他知道他在跟谁打交道。霍华德:跟谁打交道?费尔普斯:赫伯特是想说,我们之所以上了黑名单,并不是因为我们对不会说话的动物太善良,或者是因为有人诬告了我们,或者是他们弄错了。霍华德毅然打断了他:“我只知道你们都没有工作。这就是我应当了解的一切。”费尔普斯:可是税怎么交法?这可是个问题。一个侍者端着托盘走近小桌。他听到了最后一句话,便对费尔普斯说:“需要请求给你们减税。你们听我的劝告……你们可以呈请说,你们是勘探天然气的。”霍华德:对啦,我还听说繁殖牲畜的人也可以减税。侍者:牲畜也可以。(把菜一碟碟放在桌上)呐,这是煎肉饼,菜丸子……蘑菇鸡蛋……煎牛排……请痛痛快快地吃吧。侍者走开。霍华德同作家们继续谈话。阿尔弗列德:好吧。电视台把钱给他,他扣去百分之十再给我们。是这样吗?然后我们缴纳一切应付税款。这没有什么不合法,也没有任何阴谋诡计。每个人挣多少钱就申报多少。德兰尼:他凭什么给我们钱呢?他应当在纳税单上作点儿说明。阿尔弗列德:我们是他雇用的人呀。费尔普斯:任何人只要看见他的纳税单,就会知道他和我们是一块儿的。不过,我们没有更好的办法来掩护他吗?阿尔弗列德:税务局不会这么盘根究底的,只要你如数交税就行。费尔普斯:可是联邦调查局会追究呀。他们从来都是从纳税上入手的。阿尔弗列德:那只限于政治事件。他同政治没有关系。霍华德一直在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望望那个,这时他禁不住说:“弟兄们,你们太奇怪了。他们……他们把你们逼到这个地步,而你们却为了纳税……焦急不安。”阿尔弗列德:我们是为你着急呀。霍华德:别为我着急好不好?你们赶快去写剧本。我会当心自己的。登尼的水果摊。霍华德走过来,等着登尼在招呼一位女顾客。登尼:五磅,亲爱的。都是好的。他转向霍华德。霍华德掏出钱包,数了些钱递给登尼。登尼(接钱):三百吗?霍华德以手示意,表示没错,然后转身走了。登尼从货架上拿起一个橙子,追着喊霍华德:“霍华德……”霍华德回过身来。“接着,橙子。”霍华德接住橙子。麦耶的住宅。麦耶的妻子和孩子们坐在桌前注视着霍华德带来的礼物——垒球手套,玩具,装饰品。麦耶的儿子:谢谢,霍华德叔叔。麦耶的女儿:谢谢,霍华德叔叔。霍华德走到麦耶跟前,把一张支票递给他。双方都有点难为情,但都很满意。亨涅西的办公室。亨涅西沿着走廊快步走来,跟在他身后的一个中等身材的人不时小跑着才勉强追上他。他非常激动地对亨涅西说:“我是哈里·斯托恩,演员。还有一个哈里·斯托恩,是导演……他才是你要找的那个。把我列入黑名单是因为他们把我当成他啦。”亨涅西(没有停步):我知道。演员:我没有过错,我哪儿也没去过,什么也没干过。发生了多么可怕的误会呀。亨涅西:我很可怜你,但遗憾的是,我只能帮助那些对自己的所作所为真心悔过的人。演员:但是我什么也没有做过呀!亨涅西:正因为如此,我帮不了你的忙。他走进办公室,呯地一声,门在这位惊得发呆的演员的鼻子跟前关上了。门上的牌子上写着两个大写字母“IL”(自由调查公司的缩写)。亨涅西的办公室。亨涅西坐在桌前。内线电话铃响。亨涅西拿起话筒。女秘书的声音:汉普顿先生。亨涅西(他按了一下选择器的按扭):啊,汤姆。是的,我已经得到关于霍华德·普林斯的报告了。不,不能证明他是共产党员。当然也不能证明他不是。我的意思是,应当继续进行调查……不,不一定。要不我把账单开给你,事情就算了结啦。反正是你向美国人民交代……正是这样。我正是要说这个。在当前,多余的小心谨慎是没有坏处的……不,我不认为会有人反对,如果你雇用他,没有理由反对。(意味深长地)暂时是这样。汉普顿的办公室。汉普顿坐在桌前与亨涅西打电话。后面坐着萨斯门。汉普顿:谢谢。(放下话筒)我们可以雇用他。萨斯门:上帝保佑。在我的那些作家里。他是一个优秀的作家。他站起身来,朝门口走去,并微笑着说:“见鬼,可以说他是我手里唯一的作家,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搞的。”他朝汉普顿迈出一步:“关于赫奇·布朗呢?”汉普顿否定地摇摇头。萨斯门:但是他还写了悔过信呀。汉普顿耸耸肩膀:“那就是说,写信是不够的。这不是我的决定,费尔。(朝电话点点头)他们跟我说,我又跟你说。”萨斯门:那我怎么对赫奇说呢?汉普顿:就说,你认为他不适合演这个角色。说你改变了人物的性格。你听着,你从前不是也赶走过演员吗,你把跟他们说的跟他说一遍不就得啦。萨斯门:他会知道,这不是真的。汉普顿:可是他能证明这个吗?霍华德和弗洛伦斯坐在公园的长凳上接吻。弗洛伦斯站起来:“我得回去工作啦。”霍华德: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匆忙?我们还要讨论剧本呀。这需要许多时间。弗洛伦斯:那就让我们讨论剧本吧。他们走到一个小喷水池跟前。弗洛伦斯:你是我所认识的作家当中唯一不愿意谈论自己工作的一个。霍华德叹了口气。“我迷……信。”弗洛伦斯:不,问题不在这里。霍华德:不,在这里。我这样认为,你要么就说,要么就写。弗洛伦斯:你真正是一个谦逊的人。我欣赏你这个优点。霍华德想换个话题:“啊,你,你,你喜欢体育吗?”弗洛伦斯:我使你觉得难堪吗?霍华德:不,你……你……你对体育有什么看法?弗洛伦斯(想了一想):我喜欢游泳。霍华德:不,游泳不算体育。游泳是为了怕淹死。是这样吗?我……我……我说的体育是指球类。弗洛伦斯(耸了耸肩膀):我在学校里……打篮球。霍华德:你打篮球吗?弗洛伦斯点点头。霍华德:是吗?你,你喜不喜欢跟我玩一对一(注4)呢?或者,你知道,也许你愿意为什么球队下注,我就(他摇摇手),哦,上帝,忘了这个吧。你听我说,你知道……我……你知道……我……霍华德痛苦地、吃力地说着。他搜索枯肠,却找不到适当的措辞。“……我不单是作家。我……就是说,我……我想……我想要你……我想让你知道……”弗洛伦斯打断他:“我知道啦。”霍华德(吓了一跳):你知道啦?!弗洛伦斯:我知道,我跟你的关系。霍华德(松了一口气):你知道这个吗?弗洛伦斯走到霍华德身旁,吻他:“此外我什么也不需要知道。”白天。费尔普斯在大街上行走,一面抽着烟斗。他手里拿着一个大纸袋,上面写着《私事》。霍华德迎着他走来。他们走到一起,霍华德边走边接过费尔普斯的纸袋,他们分开,朝不同的方向走去。萨斯门的办公室。写着《私事》的空纸袋——就是费尔普斯递给霍华德的那个,摆在他的办公桌上。萨斯门本人坐在扶手椅里读剧本,不时哈哈大笑。霍华德和弗洛伦斯坐在窗台上谈话。萨斯门读完了最后一页,他赞赏地转向霍华德:“第一流的!”银行。人们在出纳员跟前排着队。霍华德站在小窗口前。出纳员(对霍华德):你知道,我从来没有见过象你这样的存户。忽高忽低,忽低忽高。那个星期存入一大笔款子,这个星期……对不起,我不该过问……你是怎么搞的?霍华德唉声叹气:“唉,唉,唉……将来……”高级服装店试衣室。霍华德站在镜子前试衣服。裁缝师傅在他身边团团转。陈设华丽的住所。房主人陪着霍华德看房子,厨房,客厅,卧室。德兰尼走出家门。腋下挟着一包东西,跟费尔普斯交给霍华德的那个一模一样。德兰尼刚走到街上,停在人行道边的一辆黑色轿车里就走出两个联邦调查局的特务。他们走近德兰尼,其中之一向他出示证件。特务甲:德兰尼先生吗?联邦调查局。我们想和你谈谈。德兰尼:我跟你们没有什么可谈的。特务乙:我们认为,你也许愿意和我们合作?特务甲:谁也不会知道。德兰尼没有回答,继续向前走去。特务甲在后面朝他喊道:“待会儿见,德兰尼先生。”这时候,霍华德从大街另一头走来。他大摇大摆,悠哉游哉地走着。他看见了德兰尼,微笑着表示招呼。德兰尼则目不斜视,好象没有看见霍华德似的。霍华德按规定从他右边走过,他把装着剧本的袋子递到霍华德的左手里,当他与霍华德擦肩而过的时候,他急促地对他说:“快走,别停留。”联邦调查局的两个特务坐在小轿车里。霍华德吓得非同小可,他急急忙忙地沿着大街走去。他缩着肩膀,头也不敢回,提心吊胆地扫视着两旁。美国广播公司大楼。一辆出租汽车在门口停下。霍华德手里拿着袋子,下了车,走进大楼。霍华德走近萨斯门的办公室。一个女秘书看见他,跳了起来,扔掉电话话筒。女秘书(兴高采烈地):您在这儿呀!她按了一下内线选择器的电钮。“他在这儿哩!(对霍华德)我们到处找您!”萨斯门匆匆赶来。萨斯门:上帝保佑!霍华德莫名其妙:“怎么回事啊?(指指装剧本的袋子)我说过的,我今天交稿。”萨斯门接过袋子,看也没有看,就把它扔在女秘书的桌子上。萨斯门:忘了它吧。霍华德:什么……什么意思……萨斯门:我说,忘了它。他几乎是把霍华德推到走廊上,然后把他带走。萨斯门:上一个剧本你必须重新写。霍华德:哪个……哪个上一个剧本呀?萨斯门:就是有一些集中营的戏的那一个。霍华德:可是你们说这个剧本不错呀?萨斯门:了不起。霍华德:弗洛伦斯说,她都哭了。萨斯门:戏实在是精彩。煤气室那几场戏,我哭啦。霍华德:那么问题在哪里呢?萨斯门:资助演出的公司反对。霍华德和萨斯门走到舞台上。弗洛伦斯跑到他们跟前。弗洛伦斯:你找到他啦!萨斯门继续向霍华德解释说:“一开始他们说行,现在他们又说不行。可是我们已经开始彩排啦。你知道是为什么吗?你都不会相信!”弗洛伦斯:这是煤气公司的主意。他们认定演出以后煤气就会不时兴啦。萨斯门:我认为应当把这场戏改成枪毙。因为当时对犹太人反正也有枪毙的。弗洛伦斯(对萨斯门):把这都交给霍华德决定,他是作家啊。他们停住脚步。霍华德: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们想要做点修改?呃,那就改成枪毙吧,那也是个很好的主意呀。萨斯门:你需要改写一些场面。霍华德:好吧,我回家去写。弗洛伦斯:不,回家去就来不及了。霍华德:我叫出租汽车。萨斯门:霍华德,你不明白……根本没有时间啦。你看看。他在一群扮演集中营囚犯的化了妆的演员跟前停住,神情激动地摊开双臂。“瞧,我们在这儿站着,而他们(指指天花板)在上面等着新方案。上司,公司,如果他们说不行,就不能演出。”霍华德:他们等到今天晚上也等不及吗?萨斯门:他们需要现在就搞出来。我必须把你留在这儿,直到你改出新方案来为止。霍华德拼命地打着手势,一边向门口退去。弗洛伦斯和萨斯门朝他奔过去。霍华德:不,不,我不能……我只能在自己屋子里写作。萨斯门:你听我说,我们为你淮备了一间很好的工作室。我保证,谁也不会来打搅你。霍华德。不,不,不……因为你们知道,我没有灵感。萨斯门:不需要灵感,只要在几个地方改一改就行了。弗洛伦斯:霍华德,实在说,也没有很多要写的东西。不过要非常小心,别破坏了情绪。萨斯门把霍华德推进门去。萨斯门(对弟洛伦斯):别跟他说闲话了,他的工作量不小呢。萨斯门、霍华德和弗洛伦斯走进一个小房间。房间里空空如也,只有一张放着一架打字机的桌子和一把椅子。萨斯门把霍华德按到椅子上坐下。萨斯门:就这样,什么也别想,你就写吧。他走出房间。弗洛伦斯留下来。她站在桌子旁边,睁大眼睛瞪着霍华德。霍华德羞怯地微笑着,拿起一张纸,把它塞进打字机。因为这是他生平第一次这样做,所以纸被揉皱了。霍华德收敛起笑容,目不转睛地盯着弗洛伦斯。这时候,萨斯门跑回来,一把把她拉走,随手关上了门。霍华德绝望地在打字机的键盘上敲了几下,然后抱着脑袋。弗洛伦斯和萨斯门沿着走廊朝他们留下霍华德的那间屋子走去,突然,他们站住了。霍华德坐在电话间里,正在电话里和谁激烈地争论着,象往常一样不停地打着手势。他发现了弗洛伦斯和萨斯门,马上平静下来,脸上表情变得温和而且象是幻想着什么,他时而向上翻眼睛,时而微微笑着。萨斯门和弗洛伦斯听不见霍华德说什么,他们面面相觑,耸耸肩膀。一辆出租汽车在美国广播公司大楼前停下。阿尔弗列德从车窗里探出头来,他向上望着,手里拿着一个袋子,挥舞着。霍华德从他工作的那间屋子的窗口朝下看了看。他看见了阿尔弗列德,忽然跑出屋子。霍华德象子弹一般飞出楼来,差点把一个行人撞倒,他从阿尔弗列德手中接过袋子,立即消失在门后。阿尔弗列德微笑着摇摇头,目送着霍华德。学校的大礼堂里坐满了学生。霍华德和一个女教师坐在台上,校长站在讲坛后面。可以听到一片喧哗声和呼喊声。校长:静一点,孩子们,静一点。(喧哗声平息下来)孩子们,今天,我们有一位非常不平凡的客人……校长每说一句话,笑盈盈的女教师就用力地点点头。校长:还在不太久以前,他也是坐在同你们一样的课桌前,但是他努力学习,勤奋工作,因此成为著名的电视剧作家。响起了掌声、欢呼声、口哨声。一直在嚼着橡皮糖的霍华德站起身来,走到校长跟前。校长授予他一张荣誉奖状。他们互相握手。霍华德转过身来面对学生,他举起手里的奖状向大家致意。喧哗声愈来愈大。演员化妆室。赫奇坐在镜子前化妆。旁边坐着弗洛伦斯。萨斯门在化妆室里踱来踱去。萨斯门:赫奇……唔,唔,唔……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唔,唔;唔……但是我觉得很不安。不只是我。上面也一样。赫奇:你为什么不安呀?萨斯门,呐,吃块黄瓜。他递给萨斯门一罐腌黄瓜。萨斯门走过去拿了一块黄瓜。赫奇:演出真精彩啊。萨斯门:是啊,暂时如此。赫奇:那就好。萨斯门:可是我必须看到下一步呀,赫奇。你的气质……我不知道……你的形象出不来。赫奇(张皇失措):你看见我是怎么样工作的……你是喜欢的呀。萨斯门:开头印象倒是不坏的。请你别误解我的意思。赫奇胆怯地转向弗洛伦斯:“你也这样想吗?”萨斯门:这不是她的决定。赫奇(急切地):什么决定?弗洛伦斯:我认为你是一个杰出的演员,赫奇。所有的人都这样认为。赫奇感激地向她微笑。萨斯门(知道说漏了嘴):呃,呃,呃……谁也不否认你的才能……但是你演得太出色,别人就显得太黯然无光了,你象贝尔勒一样,需要一个更大的发挥才能的地方。由于你的缘故,好几场戏表演的份量很不平衡。赫奇手里拿着一瓶可口可乐,吃惊得发了呆。“这是谁说的?”萨斯门:象你这样的天才需要广阔的天地。你知道,赫奇,需要专门为你搞一出戏,让你担任主角。顺便说说,我倒已经有了些设想。等我稍微空一点的时候,我们再合计吧。赫奇(忧郁地):这准是由于那封信。萨斯门:当然不会是!赫奇:那条毒蛇要我写的,我不是都写了吗!弗洛伦斯撇着嘴。这整个场面使她非常不愉快。萨斯门:我不是已经跟你说清楚了吗?弗洛伦斯再也忍受不了,冲出了房间。萨斯门:这纯粹是艺术方面的问题。弗洛伦斯把门碰得山响。萨斯门(连眼睛也没有眨一眨):神经病!酒吧间。赫奇坐在柜台前,柜台上放着一架电视机。电视屏幕上是霍华德的特写。他在接受访问。节目主持人:不,我认为,可以平心静气地说,“巨型中心”是以作家为真正明星的少数电视节目之一。霍华德:是的,但是你知道,还有另外许多人参加这项工作。你懂吗?许多出色的人。节目主持人:当然啦,我了解演员,而且不用说还有导演的重要性……您在大学里写作吗?霍华德:我在大学里写作吗?嗯,所有的……是的,我那时也写过些东西。节目主持人嫣然一笑。这时候,汉普顿同他的妻子从饭店酒吧柜台旁边走过。汉普顿太太看见了赫奇,高兴得喊起来:“喔!赫奇!”赫奇满怀希望地回过身来,但汉普顿急忙把妻子拉到饭店里去。她闹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便向丈夫指指赫奇,但汉普顿匆匆把她带走了。赫奇垂头丧气,重新注视着电视屏幕。节目主持人:然而电视,这是一种非常独特的工作方式。而您却搞得非常出色。霍华德:得啦,你知道,我可没有这样说。亨涅西的办公室。亨涅西坐在桌前,赫奇神情激动地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赫奇:你叫我写的我都写了。我是受了人家的骗。我不明白我做的什么事。我再也不做这种事了。我还能再说什么呢?亨涅西无动于衷地打量着他。亨涅西:这取决于你。赫奇:我需要工作。我找不到工作,亨涅西先生。大门都冲着我的鼻子关上了。连我自己的经理人……三十年啦……我给他打电话,他甚至连接都不接。亨涅西:我了解你的处境。说实在的,布朗先生,我帮助过许多象你这样处境的人。赫奇几乎是扑到他的办公桌上。“那么就请你帮帮我吧。你说吧,我把心掏出来给你看。你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亨涅西:你的所作所为叫人很难相信你。赫奇:我还能做什么呢?我什么都肯干。请你相信。你想象不到我现在的处境。亨涅西:我很愿意相信你,但是我觉得,你对我不够坦率。赫奇:你考验我吧。你会看到的,我向你担保。亨涅西:你参加了“五一”游行。赫奇:都是因为那个大屁股女人。亨涅西:她叫什么名字,你说你记不得啦。赫奇:对呀,她叫什么来着?特赛……贝赛……(绝望地叹息着)是啊,我感兴趣的不是她的名字。我感兴趣的是她的身体!亨涅西:其他人也参加了这次游行。其他演员、导演。他们的名字你也记不得啦?赫奇:这真可怕,我总是记不住名字。亨涅西仿佛是无意地脱口而出:“而他们可记得你。”赫奇:许多人认识我……他突然悟出了亨涅西这句话的意思:“你跟他们谈过话了吗?”亨涅西:和几个谈过。有些人非常之好,他们曾经写信给我。赫奇:那你已经知道都有些谁参加啦。我记不记得就不那么重要了。你已经知道啦。亨涅西:重要的是你的诚意。你充分合作的愿望。赫奇喊起来:“我已经告诉你我做了什么啦。(哽咽地)我已经悔过啦。我向你下了跪,亨涅西先生。求求你……我只想要工作。其他别的事情都不能打动我。我有妻子和两个未成年的孩子……呐,你看,我的孩子们。他掏出一个皮夹,把它打开,让亨涅西看他全家的照片。亨涅西连看也不看。赫奇:呐,再加上我的前妻。如果我不付赡养费……上星期,我卖掉了我的汽车。卖得很便宜。还是新型号呢。我的全部储蓄……我问自己,怎么这么快就都花光了?我没有钱交房租,亨涅西先生。如果我一点收入也没有,我用什么交呀?亨涅西突然打断了他:“你认识霍华德·普林斯吗?”赫奇:我演过他的戏。他是一个伟大的天才,伟大的。亨涅西:你个人认识他吗?赫奇:仅仅是演出上的关系。有时候一块儿吃午饭。亨涅西:你看怎么样,你能不能去跟他接近接近呢?赫奇愁眉苦脸地摇摇头。“老实说,我做不到。你也许不会相信,但是我们演员在本质上都是非常质朴的人。”亨涅西:他已经认识你。你会容易得到他的欢心。我相信,他会同情你。赫奇:那我应当了解什么呢?亨涅西(严肃地):他的朋友是些什么人?他在业余时间做些什么事情?他对现代的各种问题有什么看法?赫奇:你自己不能去问问他吗?亨涅西:如果他是共产党阴谋的成员,难道我们能相信他的话吗?赫奇软弱无力地表示抗拒:“但是,如果他不是这一阴谋的成员呢?”亨涅西:我们希望,你帮助我们弄清楚这一点。赫奇(无可奈何地):你想让我去当奸细,跟踪霍华德·普林斯吗?亨涅西在椅子上伸伸懒腰:“战争正在进行,布朗先生。我们面对着一个无情而狡猾的敌人,为了毁灭我们的生活方式,他是不会罢休的。做一个站在自由方面的奸细,这是很大的荣誉。”赫奇:如果我跟踪霍华德·普林斯,我能得到工作吗?亨涅西亲切地微笑着,摊开双手:“我不管雇工,布朗先生。我只是出自我们美国的爱国主义而提出建议。但是,依我看,只要你表现出真正爱国,这对你当然会有帮助。”赫奇凝视着他,突然哈哈大笑起来。霍华德的住所。晚上。桌上摆着两个人的餐具,有冰块的小桶里放着一瓶香槟酒,花瓶里插着一束鲜花。霍华德点着了蜡烛。这时候门铃响了。霍华德急忙穿好上衣,走去开门。弗洛伦斯走进来。他们长时间地接吻,然后弗洛伦斯走进房间,脱掉大衣。她神情异常激动。弗洛伦斯:我辞职啦。辞啦,辞啦。结束啦,完事啦,辞啦。让萨斯门自个儿去干他的肮脏勾当吧。我再也不愿意参与其事啦。一切都结束啦。看一看吧,人们是怎样象赫奇一样被毁灭、被置于死地的。我要战斗!霍华德听得目瞪口呆,禁不住插嘴说:“我不明白,什么……你说的什么呀?”弗洛伦斯脱下手套,发现了摆好的桌子。弗洛伦斯:霍华德,多可爱呀!霍华德:你……你辞职啦?弗洛伦斯:你想象不出,我现在多轻松啊。我本来是个伪君子——拿他们的钱,然后保持沉默。霍华德仍旧不相信他所听到的:“等一等,我仍旧不明白……你……你辞职啦?”弗洛伦斯激动地在房间里踱来踱去。弗洛伦斯:你知道,他们指望我们保持沉默。指望人们静悄悄地坐着不动,不敢吭声。你知道我要做什么吗?我要办报纸。至少要搞一个传单,就叫《黑名单内幕》,这个标题好吗?我整个早上都在打电话。人们早都想把话说出来了,可就是不让我提他们的名字。(她走到霍华德跟前)噢,霍华德……我们将要唤醒他们。我做组织者,你来写。霍华德:唉呀,别这么着急呀。太可怕啦,弗洛伦斯,你犯了一个极大的错误。弗洛伦斯:我相信个人的责任,霍华德,如果你也相信……那就行动吧。霍华德大惊失色。霍华德:我……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抛弃这样的前程。你……你……你……你……可能成为出色的编辑。你可能成为制片人。你可能成为第一个女制片人……主持全部电视节目。弗洛伦斯(挑战地):如果我保持沉默的话。霍华德:那又怎么样呢?他走到桌子跟前,倒了一杯香槟。弗洛伦斯:说正经的,霍华德。霍华德:“正经”是什么意思呀?你闯到这儿来,你……你准备直接去组织革命。看在上帝的面上,弗洛伦斯,你……你想干什么啊?他把香槟递给弗洛伦斯,在沙发上与她并排坐下。弗洛伦斯:我想要向他们做斗争,而不要卖身给他们。霍华德:弗洛伦斯,我可对谁也不生气。弗洛伦斯:我们是生活在世界上,亲爱的霍华德。霍华德:不,你生活在世界上,我生活在这里,在我自己家里。你听我说,你想要把我怎么样啊?你知道……你知道,我花了多少时间才办到这一切的?我喜欢这个。我喜欢我所做的。呃……呃,我是生平头一次有了我想要的一切。弗洛伦斯心平气和地,几乎是温柔地说:“我也不是想让你失去这一切。”霍华德:是,但是,这种事恰恰是肯定要发生的。弗洛伦斯抿着嘴一笑。“霍华德,我只要你尽一点小小的义务,我并没有要求你跟我结婚。”霍华德(忧伤地):噢,上帝呀!你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多么好。你为什么要破坏它呢?弗洛伦斯:你知道,关系——这不只是性,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霍华德冷笑了一下。“是的,我知道。那么举例说,还有些什么?”弗洛伦斯:人的权利。霍华德勃然大怒。“上帝呀!……那么我的权利呢?我也是人呀。我的权利突然出了什么问题?你听我说,为什么你……你要把我推在前面呢?”弗洛伦斯(轻蔑地):你真的想成名,是吗?霍华德:那我该想什么……我应当想什么,想害病吗?是的,是的,我想成名。这有什么不好呢?弗洛伦斯:比想别的事情都更想得厉害吗?霍华德:弗洛伦斯,你简直要我的命。我……我是作家,我不愿意找麻烦。我要……我要静静地坐着。弗洛伦斯(深信不疑地):作家就是要找麻烦。霍华德迫不及待地打断她:“不……不对。疯子才找麻烦。你……弗洛伦斯,你疯了……小孩子,你疯啦。你发狂啦。”弗洛伦斯(冷冰冰地):这你已经说过啦,用不着重复。霍华德:我希望你明天去找萨斯门,跟他说你错了,你很抱歉!弗洛伦斯:我并不觉得抱歉!霍华德:弗洛伦斯,依我看你并不知道什么对你好,而什么不好。弗洛伦斯:可是我知道我犯了什么错误。她站起身来,从桌子上拿起手提包和大衣,朝门口走去。弗洛伦斯:我把一个艺术家和一个人混为一谈了。不过请你记住,对那个艺术家,我仍旧是钦佩的。霍华德(苦笑着):你走了吗?弗洛伦斯:是的。她走了。霍华德绝望地仰倒在沙发背上。一辆小轿车在乡间土路上行驶。霍华德驾驶着车子,赫奇坐在他身旁。赫奇:今天我在这儿的俱乐部有演出。我想,也许你能把我捎来吧。霍华德:当然啦。你给我打电话的时间再合适不过了。象我这样工作了这么多,就应该休息一下啦。要不然,你知道,嘿,只是工作,那什么时候才能玩乐呢?赫奇(小心冀冀地):呃,呃,呃……我想,你有许多朋友吧。霍华德叹了一口气。“象所有的人一样。你知道,接电话,外出,玩一会儿,但主要的是,还得回到工作上来。”赫奇:你在业余时间喜欢做什么?霍华德(耸耸肩膀):一般的事情。赫奇笑起来:“一般的事情!我也喜欢做一般的事情,但是我的好时光已经过去了。(变得严肃起来)在那儿你可要小心一点。那儿有这样的娘儿们,你看着她们,心里就想:‘为什么我活了一辈子,现在才看见这样好的女人呢?!’她们从四面八方向你涌来。就象是瓮中捉鳖一样。你端详着……最后,发现你自己原来就是那个鳖。”霍华德:得啦,你不用替我操心。赫奇:你可什么也别答应。这些娘儿们都随身带着她们的律师哩。霍华德:啊哈,你常常在这种地方演出吗?赫奇:在没参加电视工作以前,常在这儿演出。你知道,我一个晚上拿多少?霍华德:多少?赫奇:三百。霍华德:嗯,多好啊。你不是正缺钱吗?赫奇:你知道,今天晚上我拿多少?霍华德:多少?赫奇意味深长地顿了一顿。“五百。”霍华德惊异不止。“五……上帝呀,这简直是敲诈。”赫奇:什么地方写着应当诚实?(他迅速地瞥了霍华德一眼)好啦,霍维,你一定也有这种处境的朋友。霍华德不安地、警觉地看了看赫奇,马上把目光移开。旅馆。汽车停下。赫奇和霍华德下车。旅馆老板山姆咧嘴笑着走下台阶。山姆:赫奇!我多高兴呀!有多长时间没见面啦?一年?两年?我多高兴啊,你又上我们这儿来啦!赫奇:我也一样。认识一下吧,这是我的朋友,霍华德·普林斯……著名的大作家。山姆伸手给霍华德。“非常高兴,霍华德。赫奇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走吧,喝一盅去。”赫奇:你是知道的,我在演出前从来不喝酒。山姆把他带走。“走吧,咱们聊聊去。日子过得怎么样?”他们走开。霍华德落在后面,他看见从旁边停着的小轿车里走出来一个金发碧眼的姑娘。姑娘发现了霍华德,他俩互相凝视了好一会儿。旅馆大厅。山姆和赫奇走进来,一群崇拜者立即把赫奇团团围住。赫奇笑逐颜开,他一边说笑,一边替大家签名。他心情非常愉快,看得出来,这一套接待很使他高兴。霍华德走进来。他在门房的柜台前停住。人群里传来了欢呼声:“这是赫奇·布朗。”霍华德在街上看见的那个金发女郎也走到门房柜台跟前。她嫣然一笑,把钥匙放在柜台上,对一个职员说:“请把我的车子开到停车场去。”霍华德决定去同她搭讪。“你……你要住很久吗?”女郎:只是度周末,你呢?霍华德:我也是。女郎:你做什么工作?霍华德:我是作家。女郎(蔑视地):作家……她叹了口气,转身走开了。山姆的房间。敲门声,霍华德走进来。山姆:霍华德,喝一杯吗?霍华德:好的。山姆倒了一杯威士忌,把杯子递给霍华德。“给你。”他举起自己的杯子,转身对着赫奇。“为娱乐界的巨子干杯。”赫奇:看来,生意不错呀,山姆。都住满啦。山姆在桌旁坐下:“亏损很大呀。我们打折扣出租房间,省得它们空着。老实说,我们甚至连薪金都不够支付呀。关于这一点我正想和你谈谈。”赫奇(兴冲冲地):五百元吗?我已经同意了,山姆。没有必要兜圈子。山姆:二百五。赫奇不解其意:“你答应过给五百呀。”山姆:我原指望能给你五百。他从桌旁站起来,走到赫奇跟前。“我本来想我能从乐队,从跳舞的人身上弄点油水,但是你也知道,工会不答应我呀。”赫奇(责备地):你答应五百的时候难道不知道这一点吗?山姆:那时我还是抱着希望的。赫奇:去年我在这里表演拿多少好啦,现在不是去年。但是我仍旧是赫奇·布朗。别忘了这一点。你不可能用二百五十元把赫奇·布朗搞来。山姆:那就三百吧?(愁眉苦脸地)我自己掏腰包贴!赫奇怒气冲天。“去你的三百吧!”他突然站起来。山姆(突然严厉而冷漠地):现在就是这个价钱有谁肯给你?赫奇凉了下来。山姆:别装傻啦,正视事实吧。你正在走背运。如果我个人能够作主,我多少都肯给你。可是生意终究是生意。你听我说,你在路上费了那么多时间,你总不愿意空着手回家吧?就拿二百五吧。赫奇可怜巴巴地望着他:“你方才说三百呀?”山姆:我看看能不能再想些办法。当他们争论的时候,霍华德有礼貌地退到一旁,看着墙上的照片。旅馆音乐厅。赫奇站在舞台上麦克风前。手舞足蹈地唱道:我必须使人欢笑,正象某些人离不开麻醉剂,在俱乐部里,在舞台上,在厕所里,在列车上,每当我一出场,就为你排遣忧烦,我竭尽全力,为了使人欢笑。他唱完了。观众席上爆发出一片掌声、喊叫声和口哨声。所有的人都兴高采烈地站起来。山姆站在后排,他鼓着掌,带着满意的表情望着听众。赫奇以跳舞的步伐走人幕后。他吃力地喘息着,汗流满面。霍华德递给他一杯水和一条毛巾。霍华德:太好了,你真了不起。赫奇擦了擦脸,又回到舞台上去谢幕。旅馆夜间酒吧。在音乐声中,对对舞伴翩翩起舞。在一张小桌旁,一群女人包围着赫奇,他一杯接一杯地喝着威士忌。突然之间,他停下来,从衣袋里掏出房间钥匙,放在桌子上。赫奇:好啦,不必假装正经啦。我的房间是九百零四。哄堂大笑。霍华德站在酒吧深处的柜台旁。他左首有一个穿着领口很低的连衣裙的女人。她叫桑蒂。她以狂喜的眼神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赫奇。桑蒂(转向霍华德):他真是个天才!我愿意每天晚上听他唱。他就象上了发条似的。她环顾四周,然后稍稍压低声音说:“你在这儿住下吗?”霍华德心不在焉地点点头。桑蒂:你做什么工作?霍华德:我(踌躇片刻)……是牙科大夫。桑蒂(颇感兴趣地):这是你的职业吗?霍华德点点头。桑蒂笑盈盈地向霍华德伸出手来。“我叫桑蒂。”霍华德:赫尔曼,赫尔曼·米勒。桑蒂:你自己开业吗?霍华德:是啊。但是我还要雇用一个人,你懂吗?因为现在工作多得不得了。桑蒂(卖弄风情地):你也许没有什么义务约束吧?霍华德:我只受工作约束。山姆笑容满面地走到赫奇的桌子跟前,趁周围的人不注意的时候,把一个封套塞在赫奇的衣袋里。山姆:赫奇……赫奇……我能说什么呢?无法形容。简直无法形容。一次伟大的演出。你们将向自己的孩子、孙子……们说,你们看到了一次最伟大的演出。简直无与伦比!(他吻吻赫奇的头顶)太美啦!当他说话的时候,赫奇从衣袋里掏出封套,看了看里面。当山姆中止他的冗长夸张的讲话时,赫奇好象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吃惊地说:“二百五?!”山姆(赶紧悄声说):我已经尽了全力。赫奇:但是你……你说过三百呀?山姆:也许,等你下个月再来的时候……赫奇:你自己掏腰包贴吗?山姆(不听他):……所有人都要求你再来。赫奇(装出高兴的样子):你腰包里是什么呀?让我看看。他想把手伸进山姆的衣袋,山姆嬉皮笑脸地推挡,哈哈笑着。山姆:赫奇,算了吧。赫奇:嗯,你腰包里有什么呀?山姆:别挠痒痒啦,赫奇,你别这样把自己……赫奇:什么?别把自己当人吗?山姆:赫奇,什么……你说什么……赫奇:你腰包里装着什么?你知道,你腰包里装着什么吗?山姆:赫奇……赫奇突然攥住山姆的衣领,从椅子上跳起来,喊道:“是血!”山姆(张皇失措):什么?赫奇愤怒地摇晃着山姆。赫奇:你腰包里装的是我们的血!山姆(也大喊大叫):把这个疯子抓走!赫奇:我打死你!山姆:你这个狗崽子!两个侍者和霍华德向两个扭做一团的人冲过去,想把他们拉开。山姆(发狂地):把他赶出去!把他赶出去!把他赶出去,把他从这儿赶出去!出去!出去!侍者们抓住赫奇,把他向门口拖去。山姆继续喊道:“把他从这儿赶出去!你这个肥猪!叫你到哪儿也找不到工作!”赫奇不再反抗。他只是捶着胸脯喊道:“我是赫奇·布朗!我是赫奇·布朗!”山姆:叫你在污泥里爬去吧!你这个红杂种!共产党,狗崽子!霍华德的住所。霍华德走进来,扭开灯,赫奇手里拿着大衣,垂头丧气地跟在后面。霍华德:进来吧。给我……给我大衣(接过赫奇的大衣)你知道,你要做什么吧。我想让你在我这儿过夜,呐,就躺在沙发上,因为……因为……你躺在上面……很方便,崭新的沙发。他走到沙发跟前,赫奇顺从地跟着他。霍华德:你会喜欢的。你看见吗?来这儿坐下。你等一等。我给你煮咖啡,好吗?他走进厨房。赫奇仍旧站着。赫奇:这都是因为布劳斯汀。要不是布劳斯汀,我就不会陷进这件倒楣事里去。霍华德(在厨房里):啊?谁呀?赫奇:布劳斯汀,赫谢尔·布劳斯汀。霍华德:谁是赫谢尔·布劳斯汀呀?赫奇在安乐椅上坐下。“跟他是没法商量的。倒楣就在这里。他是不讲理性的。”霍华德撇下咖啡,留心地注视着赫奇。霍华德:这是你的真实姓名吗?赫谢尔·布劳斯汀?赫奇突然转向窗子,扯着嗓子喊起来:“布劳斯汀!让我安静吧,听见没有!让我好生生地生活吧,不然我打死你!”霍华德急忙走进屋里。赫奇突然站起来,转身向他。赫奇:你知道什么?你是个他妈的什么人?暴发户。霍华德想使他平静下来。“啊,也许,也许,你最好还是坐下来。”赫奇:啊,也许,你最好是住嘴!你以为你不是跟所有的人一样吗?你不是没有靠山吗?那你就得受人指使,要不然……霍华德:我这就替你拿咖啡去。赫奇环顾霍华德的房间。赫奇:你有一个非常好的住所。非常好。霍华德:谢谢。赫奇:这么些漂亮的东西。书架……立体声电唱机。时髦的家具。我想,你很喜欢自己的住所吧?你做了许多工作。你应该得到这些。你很想保持住这个住所,对吗?霍华德:你看需要做什么呢?先得打个电话给你老婆,因为应当……至少得让她知道你在哪里过夜。赫奇朝霍华德走了一步,突然问道:“上星期你去过什么地方?”霍华德(不知所措):哪儿也没去。赫奇:哪儿也没去——那就总是去过什么地方。请你老老实实地说,要是不老实,那就毫无意义。霍华德向后倒退,赫奇果断地步步进逼。霍华德:嗯,这里……那里。你知道吧,一会儿这儿,一会儿那儿……怎么……你想从我这儿打听什么?赫奇继续提问——一个接着一个,甚至不给霍华德回答的机会:“去年你在哪儿?前年呢?你经常和谁会面?你参加过什么?你签过什么名?”霍华德终于插了空子说:“什么也没有。”赫奇(不理他):你经常约会的那个姑娘……那个搞电视的,她叫什么名字?霍华德:弗洛伦斯。赫奇:她散布不良思想。我听过她夸夸其谈。她是颠覆分子……她是赤色分子。你喜欢她吗?霍华德(显然不想争辩):是啊,喜欢。赫奇:她叫什么名字?霍华德:我已经说过了。赫奇:连姓带名。霍华德:弗洛伦斯·贝列特。赫奇:你知道你的弗洛伦斯是赤色分子吗?霍华德:住嘴吧,赫奇,我不喜欢这种玩笑。他毅然转身,走进卧室。萨斯门的晚会。室内宾客如云,笑语盈耳,歌声悠扬、酒柜侍者在调制鸡尾酒。一对对舞伴翩翩起舞。萨斯门站在大钢琴旁边。霍华德挤在宾客之中。他手里拿着一杯酒。他注视着一个金发女郎,她正俯身向一个客人朝她伸出的打火机。她截住霍华德的目光,调皮地向他嫣然一笑。霍华德犹豫不决地微笑作答。一个侍者端着托盘穿过人群。霍华德在宾客包围之中,不得不参加他们的谈话。霍华德:总之,我认为,可以说现代美国文学是从赫克伯里·芬开始的。一个专心听着的年青人皱起了眉头。“但是,梅尔维尔(注5)怎样呢?特别是在今天……他感到邪恶……”霍华德急忙表示同意。“哦,对啦,怎能,怎能忘记梅尔维尔呢?”萨斯门同客人们交谈。一女客(对萨斯门):你大概很高兴吧,现在给你的播映时间从半小时延长成一个小时啦。萨斯门:我预料到会这样的。这就说明节目受欢迎……归根结蒂,上边掌权的人毕竟不是傻瓜。男人:节目改成一个小时之后,你还能保持同等质量吗?萨斯门:是啊,这确实是个问题。这等于是把短篇小说拉成长篇小说。但是从这种工作里我体会到一点:只要有天才,也就有质量。汉普顿同一个中等身材的人走进房间,那人面有愠色,并且显出多疑的神情。汉普顿环顾众人,发现了坐在沙发上的霍华德和萨斯门。汉普顿(高兴地):啊呀!费尔……霍华德……霍华德和萨斯门站起来。汉普顿:认识一下吧。(他指着自己的同伴)赫伯特·杰克逊。你们知道,“杰克逊超级市场”贸易公司……生意兴旺。杰克逊:祝贺你们,先生们。萨斯门(得意地微笑着):谢谢。汉普顿:赫伯特是你们的节目的热情崇拜者。杰克逊:从来不错过。萨斯门:再次表示感谢。汉普顿:但是他对你们所雇用的某些演员有点不放心。萨斯门:我们选用的都是顶呱呱的,杰克逊先生。杰克逊(意味深长地):对啦,可是我觉得有些演员太“玫瑰色”了吧。萨斯门先生。霍华德惶惑地听着这一席话,他决定消除误会。霍华德(真擎地):这不过是化妆。汉普顿责备地皱起眉头,插进来说:“我跟赫伯特说,我们也象他一样不放心。并已采取一切预防措施。”萨斯门:一有任何蛛丝马迹……他打了一个有力的手势。杰克逊:我很了解自己的主顾。如果他们知道公司正在资助赤色分子……他们索性就什么也不买我们的了。霍华德仍旧摸不着头脑。“那他们怎么会知道呢?”杰克逊:我自己会告诉他们的。我在每一件货物上都可以印上。汉普顿(对萨斯门):是啊,我也想,也许你以后可以给赫伯特送去一份你打算雇用的演员名单,好不好?让他过过目,说说他的看法。萨斯门(仍旧得意地微笑着):当然。汉普顿(对杰克逊):别担心。他们走开。汉普顿转身向霍华德和萨斯门,低声说:“谢谢,伙计们。”当他们走远以后,霍华德问萨斯门:“他有多少商店?”萨斯门耸耸肩膀。“三家……也许四家。”霍华德惊诧不止。“他有……他有三家商店——他就可以命令所有电视怎样选演员啦?!”萨斯门(故弄玄应地):谁愿意找麻烦啊?银行。霍华德站在出纳员的小窗口前。出纳员:再见,普林斯先生。霍华德满意地微笑着,离开小窗,把支票放进衣袋。窗口前的队伍里站着一个穿浅色风衣黑头发的高个子青年。他看着他的存折。当霍华德向银行出口走去时,穿浅色风衣的人把存折放进衣袋,跟着他走去。霍华德走出银行,沿着大街,迳直朝前走去,他拐过街角。穿风衣的人跟在他身后。饭店。霍华德、阿尔弗列德、德兰尼和费尔普斯围桌而坐。霍华德把支票递给德兰尼。霍华德:这是你的支票,赫伯特。德兰尼:谢谢你。霍华德(把支票递给费尔普斯):拿着,比尔。(转向阿尔弗列德)你的还没有,阿尔弗列德。阿尔弗列德:这是为什么?霍华德:因为你的剧本没有按时交稿,记得吗?下次要注意。(他拿起一包东西,递给费尔普斯)对啦,顺便告诉你,这是你的剧本。呃,呃,呃,恐怕你还得重写。费尔普斯接过纸包。“萨斯门不喜欢什么地方呀?”霍华德有点不知所措。“嗯,我没有给他看。”阿尔弗列德:那么,为什么没给他看呢?霍华德:这个剧本还得再加工。作家们惊愕地面面相觑。霍华德:算了吧,阿里,我……你知道,我总不能随便拿什么都往他们那里送。你知道,这个剧本将署我的名字。我得考虑我的名声。阿尔弗列德:霍华德……费尔普斯(装出认真的样子):我尽量使它达到你的水平,霍华德。霍华德:你们知道吗,伙伴们,你们是不是觉得写播映一小时的节目有点困难呢?因为我发现近来题材都浅薄得很。你们明白我的意思吗?主要的——在于实质。我读了一些剧本……他叫什么来着?……噢!尤金·奥尼尔(注6)……所以我想,如果可能的话,来点这样的东西。阿尔弗列德(挖苦地):但要更可笑些。霍华德对他的挑逗毫不理会。“正是这样,但是你要明白,要搞一些扎实的东西。我……是啊,顺便说一下,我想,我……已经谈妥再承揽一套节目。”阿尔弗列德:霍华德,但是我们已经忙得喘不过气来啦。霍华德:那就必须再找两个作家。先试写个剧本给我。德兰尼(掩饰着笑意):找尤金·奥尼尔来,你看怎么样?霍华德(责备地):他已经死啦,赫伯特。费尔普斯:要什么情节呢?霍华德:这……写一个女记者、依我看,这是个好主意。你们知道吗,我已经有一个杰出的女演员担任主角。她,再加上霍华德·普林斯的剧本。费尔普斯:我们试着找个人吧。霍华德(严肃地):好吧,可是要找优秀的,比尔。优秀的。因为,你知道,光是上了黑名单,还不能说明就是好作家。阿尔弗列德气得喘不出气。他想说什么,正好侍者端着托盘走来。侍者:嘿……煎蛋……鲤鱼……煎牛排配蛋……请痛痛快快吃吧。侍者走开。阿尔弗列德瞪大眼睛指着霍华德对德兰尼和费尔普斯说。“我打死,我打死他。”他从桌子上俯过身来抓霍华德,但是德兰尼和费尔普斯止住了他。阿尔弗列德(对霍华德):哎呀,你,坏蛋!费尔普斯:得啦,请你冷静一点。侍者离开他们向厨房走去,他走过一张小桌子,桌前坐着一个穿灰色风衣的人,他正注视着霍华德。书店。霍华德透过橱窗朝里面张望。他走进书店,大摇大摆地穿过门市大厅朝书架走去。弗洛伦斯站在书架跟前。霍华德在她身旁停下。霍华德:你听我说,这真是可笑。因为我已经给你打了三个星期电话,而……而你没有回答,可我……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呀?我们不过是吵了吵嘴。弗洛伦斯:我们想法不同,霍华德。我们的信仰不同。霍华德:上帝啊,你以为我喜欢黑名单吗?我恨透了黑名单。但是……但是你……我已经寄钱给你出杂志了呀?弗洛伦斯:寄钱很容易。霍华德:唔,你知道……对你说来很容易的事,对其他所有人说来,却并不总是那么容易。你知道,你……你看出了麻烦,你一下子就飞啦。你拿起手枪……或小册子……或什么别的东西……弗洛伦斯离开书架走向柜台。霍华德从柜台另一头绕过来。书店深处站着那个穿浅色风衣的人,他装出在翻书的样子。无论是霍华德或弗洛伦斯都没有注意到他。霍华德:你知道……我……我只不过想别让人打我,如此而已。因为……难道这就那么了不得吗?难道我们值得为此吵架吗?弗洛伦斯:也许是的。霍华德:这样,依你看……你……你愿意我们就这样下去——不在一起吗?弗洛伦斯:霍华德,你感到我想让你失去一切,你感到我既偏激而又过于苛求,是吗?也许正是这样。可我就是这样一个人。霍华德:好啦,那我还需要时间。因为我从来没有遇到过任何象你这样的人。你知道吗?我……我……我……想为我们买保罗·罗伯逊音乐会的票。你知道,但是……呃,呃,呃……结果呢,就在同一个晚上有篮球赛,所以……让我们去看篮球吧,啊?弗洛伦斯狡黠地眯缝着眼睛。“给我音乐会的票吧。”霍华德:好吧,你知道,你……我不去着篮球啦,你也别去听音乐啦,咱们找个地方去吃晚饭去。(满怀希望地)好吗?弗洛伦斯默默不语。霍华德:弗洛伦斯,我多么想你。弗洛伦斯:我也想你。霍华德胆怯地微笑着。“那就让我们约个见面的时间吧,啊?”穿灰色风衣的人紧紧地盯着他们。萨斯门的办公室。萨斯门和霍华德。霍华德大惊失色地反问道:“传票,给我的?!”萨斯门:出席众议院非美活动调查委员会会议。霍华德:怎么……你想说什么?什么时候?从哪儿……你从哪儿知道的?萨斯门:上面己经知道啦。还没有正式宣布。但是马上——每分钟都可能宣布。霍华德:我不是共产党员呀。萨斯门微笑着耸了耸肩膀。“你去跟他们说吧。”霍华德:我对你说了,这还不够吗?_萨斯门:霍华德,你必须到那儿去。我也象你一样不喜欢这一套。但是,如果你不去,你就会没有工作。霍华德沉默不语。萨斯门,神气活现地举起两手一拍,向窗口走去。萨斯门:为什么不能让他们全都滚蛋,为什么不让我们安宁?谁需要这一切?霍华德:你知道,费尔……我不相信弗洛伦斯所说的关于你的任何事情。萨斯门(微微一笑):疯姑娘!霍华德:你知道吧,因为我明白,你赶走赫奇,这对你是多么难过的事情。萨斯门:后来我偏头痛了一个星期。霍华德:费尔,需要哪怕有一个人反抗他们一下,哪怕是一个人。萨斯门:霍维,我能做些什么呢?霍华德:你能做这个人。萨斯门苦笑着,怀疑地摇摇头。霍华德(执物地):不,我是说真个的。哪怕有一个人——不,你知道,特别是象你这样的人……你……人们都尊敬你。你有名望。你去告诉他们——不准再这样下去。他们是什么玩艺儿?让他们见鬼去吧!萨斯门踌躇地时而望望霍华德,时而望望电话,时而又望望霍华德。霍华德坐在圈椅里,示意萨斯门快打电话。萨斯门下了决心。他的脸色变得严峻起来,他拿起话筒。萨斯门:给我接汉普顿。哈啰,汤姆吗?我是费尔。(他说得很快,不让汉普顿插一句话)霍华德·普林斯没有必要去那个委员会。完全正确。电视是我们的。他们是什么玩艺儿,见他妈的鬼,他们凭什么叫我们做这样做那样?他们只会发号施令。(他停了一下,喘口气,汉普顿显然想说点什么,萨斯门马上又打断了他)不,不,你听我说,他没有必要到那儿去。怎么,我们是绵羊吗?我们应当有点决心,汤姆。我们对他们说,让他们别跟他找碴吧。(霍华德赞许地点点头)让他们不要再威胁人啦。让他们滚得远点,要不我们就给他们点颜色看看!我们要战斗,汤姆!我们要让他们知道,我们是吓不倒的!我们直截了当地向他们宣布,霍华德·普林斯不去!他听着汉普顿说话,并带着同样的表情和以同样的语调不断地回答说:“完全正确!……完全正确!……好!”他放下话筒,转身对霍华德,有点抱歉地说:“你还是必须去。”霍华德惊惶失措地从圈椅上站起来。律师办公室。律师坐在桌旁,霍华德坐在他右边的沙发上。霍华德对面坐着跟踪他的那个联邦调查局特务和亨涅西。律师:霍华德,你不必担心。完全不必。你知道,我们早就同这个委员会打过交道。而他们……是啊,他们知道得可真多。他们清楚我们的问题,我们也清楚他们的问题。霍华德:是啊,那我的问题怎么样呢?律师:嗯,你能给他们帮忙,这就是他们对你的全部要求。霍华德叹了口气。律师从桌上拿起一张纸。律师:那么,他是你的朋友……阿尔弗列德·米勒?霍华德:我们是同学。律师:而你并不知道他是共产党员?律师与其说是在提问,不如说是在提示。霍华德:他那时只有十二岁。律师:你现在也不知道这一点?霍华德:你听我说,我们从来不谈政治。律师(满意地):好啦。那么,这两个呢,德兰尼和费尔普斯呢?霍华德:这是阿尔弗列德的朋友。律师:很好。那么,那位小姐呢?弗洛伦斯·贝列特?霍华德:这不过是性关系。亨涅西插嘴说。“于是你就给她钱搞亲共产党的刊物?”霍华德:你知道,我和她经常约会……她说她想出个杂志,可我哪里知道她要出什么样的杂志啊?亨涅西:这很难令人相信,普林斯先生。律师站起来。“亨涅西先生。您和您的人干得很出色。电视方面非常重视您的帮助,但是……呃,呃,呃,普林斯先生也会给予必要的协助。所以,我想,文件方面由我自己办理。非常感谢你们到这里来。”亨涅西和联邦调查局特务站起来朝房门走去。亨涅西在门口转过身来,嘲讽地说:“祝你成功,普林斯先生。”律师关上门,在沙发上霍华德旁边坐下。律师:霍华德,别理他。这是他的工作。霍华德:我仍旧不明白,为什么我们不能搞得顺利点。嗯,你懂吗?嗯,收买一个什么人……因为……因为……这需要多少钱呢?你懂吗?他们不过是普通的国会议员。律师:这没有必要。你知道,他们同意举行非公开的会议——没有记者,不会喧嚷出去。而且,你甚至不必去华盛顿。他们将派一个委员会小组到这里来。这样,我们就这么来办。我们将为你写一份措词尖锐的反共声明,作为你的证词的附件。于是你的一切麻烦就会一下子结束。相信我吧,霍华德,霍华德,他们只需要一个友好的证人。霍华德:好吧……我就当这个友好的证人吧。医院。霍华德抱着一盆不知什么花草沿走廊走来,他走进病房。阿尔弗列德躺在床上,费尔普斯坐在窗前,德兰尼站在旁边。德兰尼:你好,霍华德。费尔普斯:你好,霍华德。阿尔弗列德在床上坐起身来。“你好。你对我们太好了。”霍华德同他握手,把花盆放在床边的小桌上。霍华德:你现在需要营养丰富的食物。上帝呀,什么时候……他们什么时候给你动手术呀?该彻底治治这个溃疡病啦。阿尔弗列德(诙谐地):那样一来,我还怎么知道我什么时候生了气呢?霍华德:近来老是那么紧张。你可得学会,好汉不吃眼前亏。阿尔弗列德;你的传票怎么样啦?霍华德在圈椅上坐下。霍华德:没有什么,不必担心。阿尔弗列德:给你写好声明了吗?霍华德:写好了,我本想给你看看,不过你一看就又要犯病了。没关系,你真的不必担心。你……知道,你最好想想自己。还有,想一想,当你住院的时候,谁来写剧本。德兰尼:我们已经找到一个非常好的作家。不会让你丢脸的。霍华德:是吗?他上黑名单了吗?德兰尼:嗯,当然啦!是他自己的小舅子把他列进去的哩。这时候女护士走进病房。护士:探病时间过啦。她走到阿尔弗列德的床前,把一杯牛奶放在小桌上。霍华德:护士小姐,这……我是普林斯大夫,我们正在会诊。你明白吗?这几位是我的助手。护士微笑着点点头,走开了。阿尔弗列德:霍华德,你怎么想,他们为什么需要你的证词?霍华德(诧异地):我……我是他们手里的王牌呀。我是一个大作家,霍华德·普林斯。阿尔弗列德:你怎么想,他们为什么让你指出我们的姓名呢?他们自己知道我们了呀,为什么他们还需要你供出我们的姓名呢?霍华德:嗯,他们喜欢这样呗。那又怎么样呢?阿尔弗列德神情非常严肃。他想向霍华德解释清楚所发生的事。“霍华德,他们需要的不是姓名,他们需要的是让人们说出姓名。他们想要证明,他们能够迫使人们去做一切事情。”霍华德转向德兰尼和费尔普斯。“伙伴们,如果我不跟他们合作,你们将会没有工作。你们愿意这样吗?”费尔普斯(对阿尔弟列德):也许我们给他压上了太多的担子。他为什么要冒这个险呢?阿尔弗列德:可我是想让他知道他所做的是什么事情。霍华德:我帮助你们。阿尔弗列德:你帮助的是他们。霍华德:不,我是利用他们。我……我总比他们更聪明些。阿尔弗列德:霍华德,你耍什么花招都是无济于事的。霍华德:但是我承认我们是朋友,这又怎么样呢?我对他们说你是我在学校里的朋友,他们……他们反正己经有你的姓名了呀。你自己说过的。费尔普斯:他说的不错,他们已经拿我们没有办法啦。他为什么就不能帮助他们呢?他只消说几句委员会的好话,他们就不再跟他找麻烦了。霍华德:是啊,这就各得其所了。不是这样吗?别激动。这……你明白吗,他们不过是需要广告。因为霍华德不理解他,使阿尔弗列德更加生气。阿尔弗列德:他们需要霍华德·普林斯。拿他作个样子来吓唬人们,迫使他们保持沉默。德兰尼:依我看,他应当援引第五条。费尔普斯:他要是援引第五条,他就得上黑名单。霍华德:第五条是什么呀?费尔普斯:宪法补充条款第五条。对有损自己的提问,你有权拒绝回答。霍华德:我为什么要援引什么条不条呀?已经什么都谈妥啦。德兰尼:他们可能会向你提一些你不想回答的问题。但是如果你哪怕只回答了一个问题,例如,你认识阿尔弗列德吗?你就没有这个权利了。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你不回答,他们就可以控告你蔑视国会。霍华德:是啊,但是我将要回答。阿尔弗列德勃然大怒:“他妈的!”费尔普斯:也许,还是让他回答吧?天晓得,他可能对他们说什么?德兰尼:我既不相信委员会,也不相信电视台。你援引补充条款第五条吧!霍华德:我不想援引补充条款!阿尔弗列德:你不能帮助他们!霍华德和阿尔弗列德大喊大叫,各不相让。怒气冲冲的女护士闻声赶来。霍华德瞧见她,马上站起身来,走到阿尔弗列德跟前,把牛奶递给他。霍华德(以非常平静的语调对阿尔弗列德说):听我说,别加重你的病情啦。呃,你应当喝牛奶啦,拿着。女护士走开了。阿尔弗列德叹了口气,以同样平静的语调继续说:“霍华德,你帮了我们很大的忙,这不用我说你也知道。”霍华德:干吗说这个?阿尔弗列德:你拯救我们免得挨揍。你别以为我不明白这一点。你真够朋友。霍华德:可不是吗。而现在,如果我给他们帮点忙,我还可以再一次拯救你们。阿尔弗列德:但是你不能站在他们一边呀。霍华德又大发雷霆:“那……好,太好啦!要我怎么办?叫他们滚得远远的,是吗?然后,你们没有工作,谁也没有工作。”阿尔弗列德:得啦,这就不用你操心啦。霍华德:是吗?那我怎么办?我……该做什么呢?再去当出纳员吗?现在你躺在这里,你……你不能以自己的名义写剧本,你在犯病,你说吧,你叫我怎么办?费尔普斯:阿尔,我们能要求他做他所不相信的事吗?德兰尼(对霍华德):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吧,还是援引补充条款吧。阿尔弗列德(又情绪激昂起来):你知道,你总是想当舒舒服服的骑墙派。现在,你发现啦,这次是根本无墙可骑的。而且你也已经不可能把事情推到我们身上。无论你做什么,都得自己承担了。霍华德的住所。传来了敲门声和粗鲁的喊声,很难听出这是赫奇的声音:“以法律的名义,开门!伙伴们,手枪,准备!”霍华德打开房门,赫奇以侦探片中英雄人物的姿态闯进房间里来。赫奇:谁也不许动,这是搜捕。都出来,所有的人都出来。(他啪地一声推开卧室的门)你房间里有女人吗?没有?为什么没有?(突然之间,他换了一种截然不同的、不自然的、可怜巴巴的声调)你为我准备了什么吗?我们是老相识啊?霍华德:咳呀,你把我吓坏了。赫奇(以正常的语调):我路过这儿,突然我眼前一片漆黑。我不打搅你吗?霍华德:你是开玩笑吗?赫奇:要是当真,我实在是为了那个可怕的夜晚来向你道歉的。我当时心情不好。霍华德:你有充分的权利。赫奇:两个权利也不能为一个错误行动辩护。我给你带来了不少麻烦,我愿意向你道歉。霍华德:没有什么……喝一杯吧。赫奇愤怒地挺直身,以一种不自然的愤懑语调说:“趁日出之前?决不。(笑起来)不过可以来一点点威士忌。”他用手指示意要多少。但他的“一点点”几乎是满满一杯。霍华德:你的事情怎么样啦?赫奇:不坏。我到各俱乐部去演出……到城外去,但是还不坏。在斯克兰顿、阿兰顿、阿尔图恩。你不知道,真的,我在宾夕法尼亚可受欢迎啦。老婆出去工作啦,孩子们吃饱啦,都很健康。霍华德调好了饮料,递一杯给赫奇。赫奇(举杯):为王子(注7)的健康干杯。他一饮而尽,他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阵。赫奇:你知道,我到底没有学会小口小口地喝酒。当我很小的时候,我父亲每天晚饭前都要给自己倒上满满的一大杯威士忌,祷告一番。(他模仿父亲祷告的样子)然后咕咚一口喝下去。所以我一直以为喝酒就应该那样喝。(他微笑着)你的事情怎么样啦?霍华德:不错。赫奇:我听说啦,好得很嘛。霍华德无把握地点点头。赫奇:好人觉得顺心,这就好。事情并不常常是如此的。(他忧心忡仲地)我确实没有打搅你吗?霍华德:当然没有。赫奇(放心地):你认识演员琼尼·派克吗?霍华德思索了一下,然后否定地摇摇头:“不认识。”赫奇:上了黑名单……一刻也不得安宁,他有老婆,三个孩子……你想想看。有一段时间他当出租汽车司机,后来不干啦。他是西部的人——奥克拉荷马,得克萨斯,或者是这一类地方的人。他有一个小农场,是他父亲留给他的。破破烂烂的惨象,他给我看过照片。在那种地方住是会跌断腿的。但他却能在那里种出水果和蔬菜,因此他就到那里去了。我们为他饯行,所有的人都哭了。霍华德:来,我再给你倒一杯。赫奇赶忙站起来。“不,不,不,不。真的不喝了。我是来道歉的,该走啦。”他朝门口走去。霍华德:上帝呀,咳,我们该做什么?改天一块儿吃晚饭好不好?赫奇:太好啦。霍华德:是吗?那,那就今天怎么样?赫奇(漫不经心地微笑着):今天吗?不,不,我有事。霍华德:那好吧。那么你……你……我过后给你打电话。赫奇一下子变成了某个流行的电影角色。他脸色愈来愈严肃,并厉声说:“别给我们打电话,我们自己会给你打。(笑)要是我每说这么一句话,就给我一块钱,那该多好。到那个时候我才开始拍电影……当然啦,你自己知道,后来一切都不是那么回事了。”霍华德:我真的给你打电话。赫奇(亲切地):我知道你要给我打电话。我不过是开玩笑。没有电话我就来了,这没有关系吧?霍华德:啊,算了吧……你是在开玩笑吗?赫奇:不过,有些人是不喜欢这样的。(微笑)你是一个好人。霍华德不知所措:“你知道我要做什么吗?我明天给你打电话。”赫奇(不听他):小心你自己。水里到处有鲨鱼。他说着走出房去。旅馆房间。侍者陪着赫奇走进来。侍者穿过房间,开亮了所有的灯,浴室的也开了,然后他回到客厅,把钥匙交给赫奇。赫奇微笑着把一张叠起来的纸币递给他。侍者:谢谢,先生。赫奇关上门,走进卧室,试了试床上的垫子软不软。这时候传来了敲门声。赫奇打开房门,侍者给他送来一瓶在小桶里冰镇着的香槟酒和两个杯子。侍者看见赫奇,微笑起来。赫奇指点他把香槟送到哪个房间,并从衣袋里掏出钱,狡诘地微笑着递给侍者。侍者感激地微笑着接了钱,离开了房间。赫奇给自己倒了一杯香槟,一饮而尽。他站了一会儿,仔细听了听动静,然后赞许地看看杯子,从桶里拿出酒瓶,象抱孩子一样抱着酒瓶,慢吞吞地走进卧室。他在卧室里镜子前站住,举起酒瓶,对着镜子致意,嘴里嘟囔着什么,然后对着瓶口喝酒。接着同样慢吞吞地离开镜子。传来开窗的声音,大街上的嘈杂声立即闯进屋子,镜子里映照出被风吹起的窗帘。窗台上只剩下一个香槟酒瓶。白天。霍华德站在一座房子附近的拐角上。他望着街对面的教堂。穿着丧服的赫奇的寡妇走出教堂。她嚎啕痛哭,两个儿子搀扶着她,向前走去。他们身后跟着一小队朋友,弗洛伦斯也在其中。当他们离开教堂朝一辆黑色轿车走去的时候,站在不远处的一个联邦调查局特务,就是跟踪霍华德那一个,给他们拍照。他发现霍华德在街对面,两次给他拍了照。霍华德没有发现他。他的全部注意力被这个小小的送葬行列吸引住了。霍华德站了不多一会儿,转身走开了。弗洛伦斯的住所。弗洛伦斯穿着睡衣躺在床上,她在翻阅着杂志。门铃响了。她爬起来,穿上长袍,走去开门。霍华德走进来,弗洛伦斯拥抱他。弗洛伦斯:你到哪儿去啦?我非常着急。我打电话给你,根本没有人接。霍华德:你知道,我不过到处转了转。弗洛伦斯(有点不安地):你一切都正常吗?霍华德在沙发上坐下。霍华德(叹息着):你知道……我……我想得很多……弗洛伦斯:我给你留了午饭。还热着呢。(她走进厨房,打开灯)你想喝一点吗?霍华德:好啊……光喝一点就行了。弗洛伦斯默默地对他凝视了片刻,然后关上厨房的灯,拿着饮料走到小桌前。霍华德:我今天看见你参加了葬礼。弗洛伦斯急忙转过身来。“是吗?我没有看见你。”霍华德:啊,我简直受不了啦。弗洛伦斯:我也受不了。她走近霍华德,把杯子递给他。她自己在霍华德脚边的地毯上坐下。弗洛伦斯:你很走运,因为你是作家……而不是演员。作家如果上了黑名单,他至少同样可以写……而演员……他怎么办呢,如果他连露面都不行的话?霍华德(眼睛盯着地板):弗洛伦斯……如果我不是作家,你会说什么呢?弗洛伦斯把手放在他的膝上。“霍华德,我了解你。不管你靠什么挣钱谋生,你总会抽出时间写作的。”霍华德(一直没有抬头):嗯……嗯,比方说,我告诉你,我根本不是作家呢?弗洛伦斯:我知道,你是作家。我爱你。霍华德抬起眼睛。“我根本不是作家。”弗洛伦斯:别做失败主义者吧。霍华德平静地悄声继续说:“这些剧本是别人写的,不是我写的。我签名。他们……他们上了黑名单。我不过是帮他们的忙。这……这就是我出名字,他们出剧本。”弗洛伦斯大为震惊。她仍旧不相信霍华德,她说:“这真是说胡话。”霍华德继续说:“我不是作家,弗洛伦斯。我是个替身。我是黑名单上的作家们的替身。”弗洛伦斯:你不是作家?霍华德摇摇头。“不是。我……我……我连一张买东西的清单都写不出来。”弗洛伦斯:这些剧本不是你写的?!霍华德:不是。一个也不是。我……我实际上是个文盲。弗洛伦斯想嚎啕大哭。“你从来什么也没有写过?”霍华德没料到会有这样的反应。“你听我说……上帝呀……你怎么这样吃惊呢?我又不是杀了人。你看看你自己——你……看看你自己,整个脸都苍白了。让我给你倒点酒吧。”弗洛伦斯:我不想喝。霍华德站起来,仍旧走到放酒瓶的小桌跟前。“那么就该猫下腰,把脸埋在膝盖中间。”弗洛伦斯从地板上站起来。“你对我说过,你……”霍华德:为什么不呢?照你看,我应当怎么办?天呀,你知道,我简直象个特务。弗洛伦斯(气呼呼地):你自己情愿的吧?霍华德:我自己情愿吗?当然啦。依你看,我喜欢对你说谎吗?你听我说,弗洛伦斯,算了吧。你也知道,说谎不符合我的性格。弗洛伦斯:我简直不能相信这是真事,而不是一场梦。霍华德:我明天就要去作证,你最好还是想想这个。弗洛伦斯:对我来说,你现在完全是个陌生人。霍华德(激怒地):那就是说,我们从一开始就不是那么回事。弗洛伦斯:不是那么回事?霍华德:我可是发过誓,对谁都不说。上帝啊,我们原来是一边的呀!弗洛伦斯:你那时信不过我吗?霍华德:我那时不能。弗洛伦斯:说不定你以为,我知道了会对你不感兴趣了吧?霍华德:是啊,我……从来也没有使你发生过兴趣。你爱的是作家。弗洛伦斯激动万分。她狂怒地在房子里走过来走过去。弗洛伦斯:你没有使我感到过兴趣!是啊,我甚至根本不认识你!她冲进浴室,激动地倒出了几片药片在手掌里,吞了下去。霍华德:你知道吗?我本来不应当说的。现在你歇斯底里大发作。弗洛伦斯:谁也没有歇斯底里大发作。你准备什么时候跟我说的?等到我们九十岁的时候吗?霍华德:我今天就说了。弗洛伦斯:因为你碰到了麻烦。霍华德:是啊,我碰到了麻烦。而且还不小。难道我是替希特勒当过密探吗?我不过是为了帮助几位上了黑名单的作家呀。你就想一想这个吧。弗洛伦斯:你对我撒了谎。你究竟是个干什么的?药剂师吗?霍华德:你想知道我是个什么人吗?我是出纳员。弗洛伦斯(震惊地):你是出纳员呀?!霍华德:上帝呀,是……是,我料到的正是这个。你明白吗?如果你是作家或者是演员,那就可以。可是要把你拉到出纳员的床上去呢,那可就……弗洛伦斯:这太不公平了。霍华德:你……你大概再也不要看我一眼了吧。弗洛伦斯(深信不疑地):一个人干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什么人。霍华德:啊……啊……啊,原来你连我是什么人都不知道吗?弗洛伦斯:可是你给过我这样的机会吗?霍华德:我现在就给你。弗洛伦斯:好吧。她突然平静下来,毅然在床上坐下。弗洛伦斯:你是什么人?霍华德没料到这一下。霍华德:什么?弗洛伦斯:我仍旧不明白你是什么人。我只知道……我只知道你不是什么人。谁是这个霍华德·普林斯呀?霍华德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在她身旁坐下。“你听我说,弗洛伦斯……我应当对你说,爱你是非常不容易的。你知道为什么?因为你……你一直在寻找一个什么骑士,而完全不是霍华德·普林斯。你知道,谁是这个霍华德·普林斯吗?我告诉你,霍华德·普林斯——是一个有脑筋的人。”弗洛伦斯勉强地忍住微笑。“这是什么意思?”霍华德:好啦,我想,当我明天从那个委员会回来的时候,你就知道啦。弗洛伦斯急忙转向他。“我就知道什么?你不是说过,一切都解决啦。”霍华德:呃,呃,呃……我想过这个。你知道,所有的人都对我说,有什么办法呢?但是……你知道,我不明白,我为什么必须这样做。弗洛伦斯(有点不安起来):你要干什么?霍华德(支支吾吾地):嗯……我……我想出了点办法。弗洛伦斯:你要告诉他们,你不是作家吗?霍华德:我要向他们说出我要说的话。弗洛伦斯:霍华德……那个委员会可不是闹着玩的……他们可是嗜血的。你可不能在那儿出洋相。霍华德:相信我吧,所有这些人——阿里和萨斯门,总之是一切人……他们……他们……他们全错了。因为,你听我说,我能对付那个委员会,我有我对付他们的办法。弗洛伦斯:什么?霍华德:好坏有什么区别呢?你听我说,反正……反正我不会再回去当出纳员啦。你相信吧,我不会做任何使你丢脸的事。我……相信我。你能相信我吗?弗洛伦斯微笑了。他们接吻。大厅。这里正在举行非美活动调查委员会会议。霍华德和他的律师坐在桌旁。对面,在一张很大的长桌子后面坐着四个人:主席、法学家和两个委员会委员。秘书坐在两张桌子中间靠边的地方,正在作速记。律师:……我们对本委员会表示感谢,因为它使普林斯先生有机会到这里来发言,对你们为我们国家所做的那一项伟大工作表示赞许。在当前,共产党的颠覆活动的确是很大的危险,因此,我们可以向你们保证,我和普林斯先生有荣幸代表的电视台是不会姑息这种活动的。谢谢。委员:谢谢。主席:谢谢,先生。呃,呃,呃……我们委员会的宗旨是尽我们的力量保持美国的纯洁。律师:嗯,我不知道还有什么比这个更重要的任务啦。我很赞赏委员会,赞赏你们所做的事情。主席:谢谢。律师:谢谢。主席(对法学家):他是律师,先生有话说吗?法学家点点头表示感谢,微笑着转向霍华德。“总共只有几个问题,普林斯先生。我们知道,你是一个忙人。你认识一个叫阿尔弗列德·米勒的人吗?”霍华德露出天真的表情。“谁?”法学家:阿尔弗列德·米勒。霍华德:怎么回事啊?法学家鼓励地微笑着。“请向委员会回答。”霍华德:但……我能不能先弄清是怎么回事吗?主席:普林斯先生,你别担心。到这儿来说实话的人,是不必担心的。霍华德扶正眼镜。“呃,呃,呃……哪一个阿尔弗列德·米勒呀?”法学家(口气变得硬了一点):你认识作家阿尔弗列德·米勒吗?霍华德(若有所思地):唔,唔,唔……你说“认识”……呃,呃,呃……我们……呃,呃,呃……你知道,我想,我们可能真正认识一个人吗?你知道,我和一个叫阿尔弗列德·米勒的人一起长大,但是……我认识他吗?你……你问,我认不认识他?我们可能认识……一个人……可能按圣经上的意义认识一个人吗?我说的对不对?法学家(收敛了笑容,厉声地):这会不会就是你好几次在汉默斯·戴里饭店约会的那个阿尔弗列德·米勒呢?霍华德:谁说我约会啦?法学家:但是见没见过面呢?霍华德(迅速地):不不,是我先提问的。法学家:见过没有?霍华德装出惊惶失措的样子望着委员们。“我不明白。我……我是在接受控告吗?”法学家:请你回答问题。霍华德(困惑不解地):回答什么问题?你提问题,我……回答它,然后你们……法学家:你认识阿尔弗列德·米勒吗?霍华德:这你已经问过了呀?律师忍不住了,他凑到霍华德耳边低声说:“你怎么搞的?”霍华德(也低声说):什么怎么搞的?我……我是在对付他们。你别担心。律师:你是宣过誓的。如果你不回答,他们可能以蔑视罪对你起诉。霍华德:我是在回答呀。我只是不给答案。这就行啦。律师:别玩弄字眼啦。霍华德:如果我不回答,他们可能对我起诉。所以我回答,而不给答案——这下就让我把他们抓住了。律师:他们会生气的。霍华德:那又怎么样?他们可能做什么?把我赶出去吗?法学家等得不耐烦了。法学家:你认识阿尔弗列德·米勒吗?霍华德清清嗓子:“伙伴们,你们知道不知道,每星期整汽车整汽车地从国外运来共产党?有谁打算管?怎样管?或者……”主席:现在我们所关心的仅仅是电视台有共产党阴谋。霍华德:不对。嗯……嗯,怎么能这样呢?就是说为什么我们在这方面无所作为呢?就是说为什么不把所有的人武装起来呢?你们明白吗?我认为,所有的人都应当会开手枪。我认为,这是一个很大的错误,就是那些在军事学校学习的人,就是送到那里去学习的人,全是些行为不轨的人。主席有点茫然失措。“普林斯先生,本委员会象你一样,为共产主义威胁而担心。”法学家:好啦,既然你记不准阿尔弗列德·米勒,那么你也许认识下面这些人吧:威廉·费尔普斯?赫伯特·德兰尼?弗洛伦斯·贝列特?赫谢尔·布劳斯汀,还有个名字叫赫奇·布朗的?霍华德惊异地抬起头。“他……他已经死啦。”法学家:你认识他吗?普林斯先生,你到这里来是为了对我们提供帮助的。是这样吗?主席决定干预。“普林斯先生,对不起,请等一会儿。(他招呼法学家)约翰。”法学家走到他跟前。主席(恶狠狠地低声说):我想,我们谈好了吧?法学家:是啊,和电视台谈好了。但是依我看,这都是他自己的主意。为什么不能按蔑视罪对他起诉呢?委员之一:但他没有给我们提供这样做的依据。主席:不能便宜了他。他甚至不援引补充条款。必须抓住他点什么。法学家(想了一会儿):好吧,我试试看。他回到座位上,翻着面前的一些文件。法学家:普林斯先生,我再向你提一个问题。你认识一个名叫帕特里克·卡拉亨的人吗?霍华德真是吃了一惊。“谁?”法学家眼睛死盯着他,恶狠狠地解释说:“弗朗德里·台维里小吃店的酒吧侍者,我记得,你从前在那儿当过夜班出纳员。”霍华德踡缩在圈椅里,但仍继续在做戏。“我干过这个工作吗?”主席满意地点点头。“你认识德尼尔·拉·哈图特吗?”霍华德糊涂了,他不明白法学家想往哪儿引。他没有把握地问:“他是卖水果的吧?”法学家:你替卡拉亨先生和拉·哈图特先生下赌注,是这样吗?霍华德感觉到自己上了圈套。两眼左顾右盼。霍华德:嗯……嗯……嗯,这纯粹是朋友关系。法学家(迂迴曲折地):我要提醒你,代买马票可是犯法的呀。霍华德张皇失措地点点头。律师绝望地俯身向他。律师(耳语):霍华德,这是真的吗?你是代买过马票吗?霍华德:嗯……在业余时间。律师:上帝呀!(高声对主席)主席先生,我可以对您说几句话吗?他站起身来,走到主席跟前,低声对他说了些什么。然后转身向愁眉苦脸地坐在桌前的霍华德。律师(耳语):他们愿意协商。霍华德:要给他们提供名字,是吗?律师:霍华德,他们是很讲道理的。你只要对他们说一个名字就行了。霍华德:是吗?哪一个呢?律师:你自己选择。你听我说,他们已经捉住你啦。你可能要坐牢。一个名字有什么关系?如果你在意,就说赫奇·布朗好了。霍华德(惊讶地):赫奇?律师:他反正已经死啦,有什么关系嘛?象征性的——这就是他们所需要的。譬如说,你们的某种合作——这就行啦。主席:证人准备继续发言吗?律师赶忙在座位上坐下。“是的,准备发言,主席先生。”法学家:普林斯先生,我现在问你,答话是要记录下来的,你认识赫谢尔·布劳斯汀吗?霍华德沉默着。律师(绝望地低语):霍华德,你会蹲监狱的。法学家:还有个名字叫赫奇·布朗?霍华德不作声。律师:你要放明白点。法学家:你认识布劳恩或布劳斯汀吗?霍华德默默不语。主席:任何名字都行,普林斯先生。律师(恳求地):对他们说吧!霍华德一言不发。法学家:布劳恩或布劳斯汀?主席:只要说个名字就行啦。法学家:你拒绝回答吗?律师(绝望地):你倒是说呀!霍华德叹了口气。“伙伴们……”他站起来,不慌不忙地朝门口走去,边走边慢吞吞地、若有所思地说着话。所有在场的人都呆呆地目送着他。“……我不承认这个委员会有权向我提这类问题。”他走到门口,回过身来。“还有……你们……去他妈的!”委员会委员们、法学家、主席和霍华德的律师都大吃一惊,不知所措。他们稍稍从椅子上抬起身子来,呆若木鸡。霍华德转身走出去。画外传来影片开始时弗兰克·辛纳屈拉唱的同一首歌的歌声。火车站。霍华德和弗洛伦斯站在走廊里,他们在接吻。霍华德慢慢地抬起手来,想抚摸一下弗洛伦斯的脸——于是人们发现,他的手带着手铐,和站在他旁边的便衣警察的手连在一起。他们身后远远地站着一小群人。警察带着霍华德向前走去,霍华德向弗洛伦斯和人群挥手。阿尔弗列德、德兰尼、费尔普斯走到霍华德跟前,同他握手并拥抱他。霍华德微笑着踏上车厢的踏板。画面变成黑白的呆照。银幕上,在呆立不动的群众的背景上出现了字幕:导演:马丁·里特(1951年被列入黑名单。)编剧:瓦特·伯恩斯坦(1950年被列人黑名单。)参与拍摄本片者:赫谢尔·贝纳迪(1953年被列人黑名单。)洛伊德·哈弗(1952年被列入黑名单。)乔治·谢里(1952年被列入黑名单。)银幕上映出影片摄制人员名单。最后出现一个传统的字幕:“本片所描写的人物、事件,以及所用姓名纯属虚构,如在姓名、角色或人物的生活经历方面有任何类似,均纯系巧合,并非有意。”(全剧终)注释:注1:美共报纸。——原注注2:指非美活动调查委员会。——原注注3:美国宪法补充条款第五条规定,证人有权拒绝回答旨在反对他的提问。——原注注4:一种篮球游戏,由一个人进攻,另一个人防守,然后互相对调位置。一般都以钱作赌注。——原注注5:梅尔维尔(1910一),当代美国抒情诗人兼剧作家。注6:美国剧作家(1888一1953),是美国现代戏剧的奠基人,曾获得诺贝尔文学奖金。注7:在英语中,普林斯和王子是同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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