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感及其他

三星半。叶嘉莹这样的人物其实很难拍。因为她的自我叙述太成熟了，以致于问不出新东西了。比较有感触的几个点。一个是叶嘉莹看到大洋彼岸的施淑仪，打了招呼以后，立马发现：你穿了我的旗袍！施淑仪没有接话，叶奶奶又说了一遍：你穿了我的旗袍！非常有意思。我觉得叶奶奶现在的衣服应该都是自己设计的吧，那么有特点。如果让叶奶奶讲讲百年时尚变迁，应该很好玩吧哈哈。第二点是一个曾经住在她家的学生转述叶嘉莹父亲的话，说。你的叶老师命苦啊。当然，讲的最好的是刘秉松。那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最能讲出来叶嘉莹的精彩，那个是无关所谓学术的。在温哥华庭院里散步那段，拍的也不错。最后，看之前就觉得叶嘉莹和南怀瑾是一派人物，怎么说，都偏于事功。没想到叶奶奶说，她的第一本诗集就是南怀瑾帮她出的。顿时找到了一种奇妙关联。觉得这两位对于很多很多人来说，都算是“教主型”的人物了。在我看到叶奶奶第一任秘书安易的那一瞬间，就忽然产生了这种感觉。那个眼神里面的东西太有宗教的意味了，早已经不是所谓的传承古典诗词或者传统文化，而成为一种信仰了。当然，中国的东西即便有宗教的意味，也还是人间的。叶嘉莹引朱自清的一句话，说诗让人有不死之心。注意，是不死之心，而不是不死之身，与此同时，所养成之心又能不死，这两层意思合起来看，我觉得，或许可以算是叶嘉莹先生某种生命的核心所在吧。于南怀瑾，我亦作如是观。最需要补充的一点是，我不是想要批评什么，相反，我其实挺佩服他们两位。一个人一生能做成多少事情呢？更何况在将近百岁的时候还在做事呢？即此一点，已非常人所能及。影片以外，也顺带讲点别的想法吧。一是关于叶奶奶的学术。其实没读过几篇。印象较深的是讲大晏词的，觉得写的好！但后来重读顾随，发现要义不过是一段话，非常感慨。叶奶奶一辈子也没有跳出老师的手掌心。所以。我觉得她老人家一辈子学术上做的最最重要的事，不是她自己写了多少论文，而是把他老师的笔记整理出来。当然，她的阐发也是有意义的。但，还是比不过她整理的那些笔记。如果没有这些笔记，顾随的学问至少今天不会有这么多人知道吧。当然，话说回来，如果没有叶奶奶的阐发，有时候读顾随的话，可能一眼就滑过去了。比如说诗词讲记开篇就讲：兴是感发。顾随其实是用这两个字等于对兴做了一个现代解释，在古人解释的基础上做了一个沟通古今的工作，把古人引到当下，而叶奶奶则无疑是接着这条路走的。所以可以说，她在光大老师学术的同时，完成了自我的学术。二是关于叶奶奶的教学。这其实才是她花了最大功夫的事情，而其结果也就是很多本讲录。我觉得，读古代文学的人，大概没有一本叶奶奶的讲录都没读过的吧。在某种意义上说，是都受到了她的恩惠的。更不必说，对于芸芸众生而言，她的书总是最方便的一种入门。这一点功绩，无论如何也没法抹杀。当然，这些讲录里面有各种各样的错误。昨日偶检讲柳宗元诗部分，就把海上尖山似剑芒讲成是永州作品，没有想到永州如何有海？至于讲伫中区以玄览，不知道玄览出于老子，更暴露了她老先生知识结构的缺陷。读诗是好的，但仅仅读诗也是不够的。三是吟诵。记得读高中的时候，对此非常好奇。当时找到一个光盘，后面就有叶奶奶的吟诵，赶紧打开来听，念的是蜀道难。一听不得了，浑身寒毛都竖起来了，觉得整个人难受的不得了，赶紧关掉了。现在我也还是觉得叶奶奶的吟诵，难听，完全不想听。但其实吟诵也有好听的的。叶奶奶有个学生叫程滨，会唱戏，在天津南开中学做老师。我觉得他的吟诵就很有味道。所以。对叶奶奶的吟诵我是一点也不喜欢，但对吟诵这个事情本身，我觉得因人而异。再对于倡导吟诵这件事情来说。我觉得没必要。爱怎么念怎么念，好听就可以。跟鬼哭狼嚎一样的不好听，就算是从谁谁谁那儿传下来的吟诵也不对。四是政治态度。我看到有把七十年代的祖国行和纪德的苏联纪事这两个拿来做比较，我是感到很有点不平的。且不说王浩、何炳棣当年回国以后，也是类似的态度。就从叶奶奶被台封杀的结果看，她也实在做了一个“不明智”的选择。在这个问题上，我更愿意理解，而不是指责。事后的指责太容易了。但那一代知识分子对于“新中国”的期待该在何处安放呢？我有意见的地方在于，在这以后，叶奶奶做的事情。不管是顺水人情也罢，老于事故也罢，逼不得已也罢，有的事情是可以不做的，但她也做了。让人有点看不起。不过，我也不可能处于她那种处境，也不知道如果不做会有什么影响，所以实在也不好再说什么。我也不很清楚我自己对叶奶奶究竟是个什么态度。还是会读她的书的，也会一边读一边嫌弃怎么“这么能说”，就这么点意思写这么长；也很佩服她一生做了这么多的事情，但又觉得她活得越来越不像自己，说起自己的经历都好像在讲别人的事情一样。可能，她这一生，艰难困苦实在太多了。如果不这样，又该怎么度过呢？本文版权归作者若存所有，任何形式转载请联系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