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之四海皆准的政治悲剧

不像这里的亲英或反英人士说的那样，我在本剧中看不出对君主制的颂扬或者贬低。我想，开化的英国民众应该也同其他欧洲国家的民众一样，倾向于把自己的祖国看作一个有特色的普通国家；而君主制之于英国，就像那个穿起肉片的铁钎子一样，只是一种文化符号。这正如成文宪法之于美国，人权法案之于法国，大屠杀记忆之于德国——这些我们以为很重要的东西，对于各自国家的日常生活影响力其实不值一提，只是种种共同体想象的一个起点罢了。查尔斯的问题在于，他没有意识到他也是受政府雇佣从事某种工作的人；实际上，他对自己角色的认识甚至还没有剧中的哈里清楚。当然，在矛盾的起因上，查尔斯占了道德的高点，剧情如此设计，也许有点cliche，又或者是为了博取观众同情；但了解realpolitik的人会知道，矛盾会因任何事情而起。本剧的重点本来就是揭示并不尽善尽美的君主政治同并不尽善尽美的民主政治之间的冲突，或者进一步说，是政治原则同政治现实之间的不可调和。可悲又可笑的是，尽管这一切发生的原因是首相，在整个故事里，唯一没有背叛国王的也恰恰是首相大人。比起为自己小家利益盘算的威廉夫妇和自始至终没有勇气作出抉择的哈里，比起阴险毒辣借人成事的反对党领袖，比起不择手段维护王室明信片地位的宫内厅长官和见风使舵的将军，首相虽然咄咄逼人，但并没有不择手段实现目的的不堪，就算讨论僭越王室的法案，也是严格的按照立法程序。这方面的一个旁证是，剧中所有掷地有声的台词都来自查尔斯和首相本人（从首相对撒切尔主义的愤恨猜测他可能是工党）。正像查尔斯国王说的，首相是一个有原则的人，不幸的是，他自己也是，所以这场斗争只能有一个赢家。当然，现实生活中的查尔斯未必不懂得这些道理，但从他在戴妃事件中的表现来看，显然他没能吸取爱德华的教训。英国此刻正面临脱欧僵局，若某日女王驾崩查尔斯即位，以我们之前对他的了解，政治动荡似乎并不像想象般遥远。不过不破不立，或许今日查尔斯也早已不是当年的查尔斯，但那些操纵人类政治的基本规则，总是不会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