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是美丽的

当我第一次观赏到这部名叫《94独臂刀之情》的香港武侠电影时，就被它浪漫唯美的画面和怅惘动人的剧情深深吸引住了，自此之后，梦绕魂牵多少年。那个时候我还在上小学，不记得是几年级了，只知道一片单纯童心因它而混沌初开，从此固执地迷恋上电影。于是，每逢我徜徉在音像店里时，总不忘记在琳琅满目的碟片中寻觅它的踪影，一次又一次，由希望渐渐失望，又由失望渐渐绝望。但也许是缘分吧，在不久前的某天下午，我终于在一家极不起眼的小店里与它邂逅了。由于那盘《94独臂刀之情》是准备处理的旧碟，老板破天荒地只收六元钱，我惊喜得差点跳起来。他当然不会明白，这区区六元，足以带我去重温那童年时逝去的旧梦啊！记忆的闸门打开了，随电脑屏幕一起，静静流淌出了这个爱恨相缠、悲壮惨烈的复仇故事。漫天迷乱狂舞的雪花仿佛一支醉生梦死的舞蹈，刀光剑影动魄惊心，鲜血在荒芜的季节绽放出无数朵瑰丽的玫瑰。那是个充满仇恨和欲望的世界，美好的事物永远如落雪一样短暂渺茫。在苍凉凄幽的背景音乐的衬托下，每一个人，无论是善是恶，都被囚禁在自己命运的藩篱里，无奈地挣扎着。男主角汪宁，从小被义父汪靖国养大，为了替父母报仇苦练武功，终于杀死了那个叫白复国的仇人。谁知道，这是他义父故意设下的圈套，那白复国才是他的亲生父亲，并且是汪靖国的师兄兼敌人。而汪宁只是一枚被蒙蔽和操纵的棋子，原本天经地义的复仇转瞬间变成了禽兽不如的弑父。当他得知事情的真相后悲愤欲绝，便改名白宁，下定决心再为生父报仇，去杀死阴毒的义父。在茫茫雪地里，他戳瞎了义父汪靖国的双眼，血溅到他俩当年的亲密合影上……白宁目睹此情此景，再也狠不下心肠去结束那个既是亲人又是仇人的男子性命。最终，他用父亲那把锋利刚猛的宝刀，斩断了自己的右臂，步履蹒跚地离去。他想起父亲临终前对他说过的话：“你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功名利禄、恩怨仇恨，全如过眼云烟般虚幻。菩提本非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染尘埃？于是他毅然抛弃了他的刀和断臂，任凭那飘飘洒洒圣洁的白雪，去埋葬生命中所受到的愚弄和重创。——1994年，李仁港作品。白宁的扮演者是吴兴国，我对他不太熟悉，只看过他的《青蛇》、《宋家三姐妹》、《新上海滩》和《情剑山河》。印象最深的是《青蛇》中的许仙，最初看时很不屑于他那种木讷软弱的书呆子气，但后来细细品味过多遍后终于发觉，他的确演活了李碧华笔下那个平庸凡俗的小人物。而最使我难忘的，则是当白素贞被掩埋在雷锋塔废墟下，看破凡尘种种缘生缘灭的小青一剑插入许仙胸膛时，他那孩子般纯真而无辜的眼神，简直看得人心疼。在这部《94独臂刀之情》里，他的表演也是值得一提的。一袭黑衣，英姿飒爽，坚毅、刚强、执著又不失温柔。朴实的面容上虽已有几分风霜之色，但那言谈举止却依旧洋溢着年轻人的朝气。即使在这朝气之中，无法掩去那一丝苦涩的沧桑。还有杨采妮饰演的女主角小莲，是汪靖国的女儿，白宁的师妹。此片中的她是那样绝顶清秀可爱的少女，明眸皓齿笑靥如花，圆圆的粉颊燃烧着无穷无尽的青春。比起《梁祝》中天真无邪的祝英台，更多了几分忧郁的柔美。而她与白宁的爱情真挚纯洁，像那片盛开的桃花，灿烂绝艳。当他了却一切恩仇后，孤身一人在火车道旁回忆起与她在小屋里跳舞的情景，那首《情人的眼泪》缠绵地唱起来，恰如梦幻般飘渺。似水的流年就在那怀旧的歌声中，一点点褪色。而他与她究竟能否再度重逢，仍是影片剧终时仍未告诉我们的答案。欣赏完这部极具艺术魅力的电影后，我还忘不了其他几位演员，譬如白复国的扮演者姜大卫、阿宁的师兄弟阿杰的扮演者高捷等。还有江姗和刘松仁，尤其令我赞叹。一向对内地电视剧没好感的我，从未留意过江姗，实在没想到她在这部片子里竟会如此风姿绰约：低垂的发髻，素面、青衣，如大家闺秀般娴静温婉。她是白复国的妻子，名叫素素。当真是人如其名。刘松仁演的是一个叫武安国的苍老深沉的男子，所苦苦爱恋的人却是大师兄白复国的妻子。出于绝望和怨恨，他甘心沦为二师兄汪靖国的帮凶，错剑堂的叛徒。但我知道他是一个痴心的人，至死仍珍藏着她多年前遗落在地上束发的金簪，在人生的最后一刻仍含泪低唤：“你骗我。你为什么不给我机会？这么多年来，我好辛苦，我好辛苦，你骗我，素素……”苍天弄人，世事残酷，这或许是《94独臂刀之情》想要揭示的主题吧，因为那个故事注定是属于冰冷的冬天的。但我总认为，无论风刀霜剑如何肆虐逼人，只要我们心中尚存着一丝真情和梦想，温暖的春天一定不会相隔太遥远的。正如阿杰死时那句充满眷恋的感慨：“生命是美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