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所追随的可是一只名为“拿破仑”的猪

电影版的《动物庄园》改编自乔治?奥威尔的著名小说，与他的另一部名著《1984》一样，《动物庄园》的主旨在于讽刺专制统治的虚伪和丑陋——在追求平等与自由的旗号下谋求的只是“有些人更加平等”。如果说追求自由是人类历史的永恒主题，那么专制与独裁就是历史对于人类的诅咒，在追求平等的大旗之下达致的结果却往往是让“有些人的更加平等”。“无处不均匀、无处不保暖”的乌托邦与“以至万世、传之无穷”的帝国梦同时成为人类前方的彼岸花。用哪一种方式将人类组织起来能够让大众真正实现梦想？君主制、共和制、法西斯、社会主义，这些如走马灯般在人类政治中出现的政治设想当中谁才是真正的救世良方呢？而伴随着这些主义一同出现的往往还有慷慨激昂的革命宣言，雄辩家们向人们许下一个又一个美妙的诺言以换取他们对革命的支持。革命无疑是推翻旧制创立新制的一种行之有效的手段，但是以革命为手段永远不能保证其结果是否真能实现自由、平等、正义的美好承诺。影片中的“拿破仑”也曾经是冲锋在先勇士革命，但是一朝执掌权柄便“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建立起向个人效忠的专制政体。所以，个人的良善永远是靠不住的，这种认识在美国来的尤其普遍，从联邦党人清醒的认识到“如果人人都是天使便不需要政府”到发达的新闻出版行业再到建国两百多年来先后颁布的二十七条宪法修正案。对权力的不信任深刻的镌刻在美国人的国民性当中，而法律无疑是规范权力最为有效的方式。而且，这种对于权力的约束绝不以意识形态为转移。奥威尔的作品总是会被人归做“反共文学”的那一类，但奥威尔本人却是一个真正的社会主义者。他希望用最犀利的讽刺切除寄生于社会主义之上的专制毒瘤，用改造之后的理论武器建立一个幸福的社会。读奥威尔的作品常常可以嗅到苏联的味道，一股并不怎么让人愉快的味道——充满了表面上朝气勃勃而内里腐败变质所混合出的虚伪色调。影片中的动物领袖最终腐化堕落一一违背了与其他动物们共同约定的誓言，而现实当中，特权阶层无可救药的腐败也被认为是苏联亡党亡国的原因之一。但是如果我们的讨论止于对腐败的痛恨和批判或许就失之浅薄了。同样是身处高位，为什么美国的高官们大多尚能保持廉洁，而苏联的高官们却形成一个庞大的腐败阶层？难道是苏联人生来就比美国人容易受诱惑，容易成为欲望的阶下囚吗？我想答案显然是否定的。中国古人说“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曾经的两个世界上的超级大国最后一盛一败，迥异的政治文化基础才是根源所在。比较苏美两国差异，最大的区别在于苏联永远将国家放在个人之前，而在美国国家常常居于个人之后。事实上现代国家当中最重要的就是“权力—权利”这一对命题，不同的协调方式决定了不同的国家本质。在一个公权力永远压制私权利的国家中，个体的价值被压制到无穷小，个人甚至不是国家发展的对象。而在宪政国家当中，公民权利是永恒的主题，宪法的功能正在于“明文规定政府权力的范围、国家机关的设立、组织及其职权，以及各国家机关之间的关系”，正是宪法明确规定了权力的边界才让个人权利的发展具有无限性，这是因为从逻辑上讲只有明确了权力的边界才能确认边界以外都是个人权利而不是相反，所以宪法的核心也正是通过妥善的制度设计做好限制权力这个课题。历史明白的告诉我们，不受约束的权力会将公平、正义、人权等等价值一股脑摧毁，一个放任公权力的国家只会制造无穷的独裁者与革命者。意识形态与专制民主其实是两个命题，如果以为民主只是资本主义社会的专利那无疑是泼脏水连孩子一块儿泼掉了。毫无疑问，影片本身传达出的是对专制制度下特权阶层的辛辣讽刺，但鲜为人知的是，奥威尔在完成写作时，英国与苏联尚是盟国，《动物农庄》的讽刺主题与大环境格格不入以至于在书稿最终面世前曾经遭到5家出版社的拒绝。直到1945年，冷战出现端倪，这本书才一时纸贵。《动物庄园》的世界性声誉很难讲没有美国推行“冷战”政策攻击苏联的成分在其中，但是就奥威尔的个人的社会主义者身份而言，他的批评更是基于破坏专制社会主义建设社会民主主义的政治理想。如今距离奥威尔的时代又过去了半个多世纪，作为一部寓言，《动物庄园》却惊人的预言了大部分社会主义国家的畸变轨迹，这种寓言在这个世纪还会不会继续它的魔力不得而知，但是毫无疑问的，“多一个人看奥威尔，就多了一份自由的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