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道的事

台湾偶像剧教导我们，一旦男女主角促膝坐在草坪上，他冒出一句“你知道吗”，就意味着表白开始了。彼此有意的男女，到了摊牌的阶段，最怕的就是对方不知道自己的心思。之前多少千回百转，夜不能寐，此刻都要和盘托出。“你知道吗”像个发语词，没有实际意义，不需要回答。又像个反问句——正因为你不知道，我才在这里讲给你听。可也有人是不需要对方知道的。《东京爱情故事》里的赤名莉香去永尾完治的家乡寻找他的痕迹，在完治就读过的学校操场上一圈圈绕着，仿佛在心里打了个死结。我的朋友里也有为了某个人，特意去到他的城市的。他们漫无目的走在那些陌生的街道上，想象他或许会突然出现在转角，像这个城市任何一个行色匆匆的人一样。只有爱得很深很重的人，才会只身去完成这样的追溯。无关是否值得，可以一生铭记。电影《S日记》里的金善雅被男友分手。他临走撂下狠话：你这种女人怎么会有人爱？不信你回头去问问你之前的男朋友，问他们有没有爱过你。她果真一个个去问了——那些她真心爱过、照顾过、争取过、缱绻过的男人。然而他们看到她，都是一样的慌张不适，不肯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她于是展开复仇计划，终于逼得他们无计可施，乖乖求饶。电影的结尾，金善雅的母亲问她：“你最近好像很忙啊？”她拨弄着钢琴，弹出简单的音符：“恩，我最近忙是因为……是因为我需要找到一些东西。嗯，我需要寻找的东西，就是我，我自己。”“那你找到了吗？”“还没有，嗯，如果找到了，我第一个告诉你。”母亲在厨房处理煲糊的汤，她弹起曲子，逝去的感情和岁月一幕幕浮现。母女俩背对着背，各自红了眼圈。那些男人不知道，当年她收到爱意的时候，有多么小鹿乱撞欣喜若狂。他们离开以后，她为了一句临别赠言努力考取大学，按他留下的配方烧过一锅他过去常常烧给她的咖喱饭，和着眼泪一口口噎下去。她为取悦年轻男朋友，穿了不适合她风格的衣服，也为一个他偷偷在店里试穿婚纱。同样的，是她也不知道，他曾为了送她一对发卡而演习了无数次，用粗糙的双手给礼物打包装，颤巍巍折出一朵纸花。那个看起来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大男孩，因为想在合适的时间地点对她说一句“有时候你就像个孩子”，连微笑的弧度也反复练习。《野兽刑警》里的烂鬼东，拎不起来的烂泥一摊，却有个摩登美貌的姘头，两人三不五时在一起厮混。一次女人扔下一句“我走了”，转身离开。烂鬼东懒洋洋嚼着口香糖，等她走远了，突然吐出一句：“但是我爱你啊。”爱情里的明与暗，多与少，患人之知与不知，往往要经历正反合的复杂过程。起初什么都不计较，后来事事都要计较，最后彼此心照，不需要计较了。未必每个人都悉数完成，常常是到某一步就戛然而止，不再有后来。从“你知道吗”，到“我爱你”；从懵懂地接受爱，到“我知道”。从那么那多问题，到放下、忘记，再到心照不宣的默契……我们经历了怎样的路程，谁真的知道，谁又说得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