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和谐掉的城寨

蓝乃才是谁？这对于大部分人，甚至是影迷来说确实是一个问题。我说他是《城寨出来者》和《暗渠》的导演，你不一定知道。但是他有一部电影很多人即使没看过也听说过，就是《力王》。我念大学的时候有一个高中时代浸淫于录像厅的哥们，他对《力王》佩服的五体投地，同时对《聊斋艳谭》也情有独钟，只不过他不知道这两部片子都是蓝乃才拍的。要不然的话，怕是会在宿舍里立个牌位天天拜着。关于蓝乃才的神秘，我在网上看到的一个帖子可以作证。那个帖子论证了蓝乃才与蔡澜是同一个人，其中仅有的两个证据之一就是：蔡澜号称香江四大才子之一，蓝乃才其实是“澜”“乃”是“才”子的缩写版本。哪怕蓝乃才当《力王》的导演时，蔡澜以出品人的身份同时出现在了海报上。但是，刘镇伟当导演的时候技安不也当编剧了嘛！虽然我对蓝乃才的了解其实也仅仅局限于几部片子而已，甚至连他现在是否还存活于世都不甚了了，但是我坚信上述蔡澜与蓝乃才合体的说法是荒谬的。蓝乃才是做摄影出身的，曾经师从日本摄影师西本正（又名贺兰山），据说曾经给胡金铨和李翰祥当过摄影，但是我看过胡金铨的五六部片子没注意到有蓝乃才的名字出现。蓝乃才在我心目中的地位，一方面是由于他的摄影风格决定的：有时候一种色彩足以让你迷恋一部电影，我不是说贾曼的Blue，但是蓝乃才运用蓝色的能力确实跟张艺谋先生运用红色有得一拼了。说起来，那个什么Bra贵呀的牌子既然能找张艾嘉鲍德熹为什么不找张艺谋导演代言呢。另外一方面，蓝乃才是少见的拍摄任何一种片子都能做到一定水准且不失Cult风格的导演，像下面要说到的《城寨出来者》。这是一部题材极为严肃结构颇为正统的现实主义影片，但凭借着镜头的晃动、滤镜的运用以及穿插其中的暴力与情色镜头，实在是吐金唾玉，目不暇接。他还有一种极受肯定的能力，就是在有限的技术、道具条件下，创造出极为逼真令人震撼的特技效果，这一点《力王》可以作证。但是，比如《力王》，虽然是漫画改编的作品，作为一个中心思想挖掘爱好者，我从一开始就认为这是一部寓言，讲述的是：纵然一拳可以打碎墙壁，却不能奈制度如何。就这一点，我觉得《力王》与美国人的《Shooter》实在有异曲同工之妙，当然由于美国人天生不知死活的个性，后者要乐观许多。所以，对于蓝乃才导演在技术上的牛逼之处，我是承认的，但这并不是作为导演他最让我佩服的地方。《城寨出来者》的城寨指得九龙城寨，最近一部缅怀这个鸟地方的电影应该是周星驰《功夫》中的猪笼城寨。事实上应该有不少电影涉及到这个三不管的罪恶繁殖基地，被某些无知青年誉为“香港黑帮电影史诗”的《O记三合会档案》中，阿豪和阿乐幼年生活的地方就是九龙城寨。但是《城寨出来者》的特别之处在于，片中的九龙城寨是实景，不是搭出来的。1993年九龙城寨被盖满带圈的“拆”字之后并真的清除完毕之前，最后一部有幸取实景拍摄的，是成龙的电影《重案组》。九龙城寨是一个围城，九龙旺角以北有一条界限街，它将九龙半岛横向一分为二，街南部分称九龙，街北为新界。界限街东街口通往启德机场，启德机场北面就是著名的中港英三不管的九龙城寨。当年签订割让条约时，大清国声明这一块位于香港境内的土地仍属于中国，但实际上清朝、国民党时期和解放后，中国都未在此治理；英国虽不断觊觎，都无法得逞，渐渐的就成为无政府的贼窝。许多在香港犯了法的人就逃到这里，然后落地生根，所以九龙城寨基本上就是古龙小说中的“恶人谷”。1984年，中英两国签订《中英联合声明》处理香港问题；1987年两国共同决定清拆寨城，迁徙居民。到1993年，这个地方终于被和谐掉了。从这样的城寨出来的人会有怎样的人生经历与最终结局，这就是蓝乃才的《城寨出来者》探讨的话题。他给出的答案是：有且只有宿命性的悲剧。大弟和小弟的性格在童年时期已经铸就，这直接决定了他们日后的人生轨迹，并走向毁灭的最终。很多年后我再次看到这部片子的时候，我才记起来原来这部电影我看过。虽然剩下的记忆残缺不全，却足以使我发现一个不大不小的秘密：现在我们看到的这个版本，是被和谐过的。难怪我事隔多年后看这部片子会觉得怪怪的，影片讲述大弟和小弟童年生活的部分，不论是场面调度、摄影、表演均无懈可击。虾叔关海山出演大弟小弟的父亲，混在城寨开一家麻将馆，气场仍然是强的很。但影片后半部分却意外地发生了一些跳转的不自然，很多地方有欲说还休的意思。一直到结尾，我才终于确认：哇，真的是太监。小弟染上毒瘾后在色情场所表演真人秀为生，后遇到大弟羞愤自杀。大弟于是找大口青报仇，却意外得知王龙威扮演的警官才是罪魁祸首。两人正要火拼之时，警察群出现，为首一人对王龙威口称：“我们执法者绝不容许有这种事情发生！对不起，我现在要拘捕你。”下面呢？都说是太监了，下面当然没了。事实上，最后大弟与王龙威的一场困兽之斗是全片的华彩之处。据说这一段运用手摇摄影，晃得极其玄乎。另外，全片暴力色情场景删减无算，只因我们现在看到的，天映放出的这个版本是当时台湾和新加坡的公映版本，而不是当时香港观众享受的那一种。可见，和谐这回事并不是我天朝上国之专利。谁当权谁就可以让百姓和谐，想让你有多和谐就能让你有多和谐。面对如此，纵然一拳可以打碎墙壁，你又能如何？图文并茂版：http://bigteeth.blogbus.com/logs/15037113.html?copy;本文版权归作者Bigteeth所有，任何形式转载请联系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