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恶的悲歌

来源:青柠影院 责任编辑: 更新时间:2022-10-31 10:34:17人气:1
反基督者/撒旦的情与欲

视频反基督者/撒旦的情与欲状态年代:2009

主演威廉·达福夏洛特·甘斯布StormAchecheSahlstrøm更新时间:2012-09-07 11:13:37

在充满狂乱且略带忧伤的夜晚,一对夫妇痛失可爱的幼子尼克。这件事给他们以莫大的打击,也让这段原本便矛盾暗生的婚姻走向崩溃边缘。妻子(夏洛特?甘斯布CharlotteGainsbourg饰)久久沉浸悲痛中无法自拔,身为心理咨询师丈夫(威廉?达福WillemDafoe饰)一方面希望弥合破裂的婚姻,另一方面试图通过心理疏导让妻子忘记过去。最终,他们决定前往位于伊登(Eden)森林的小木屋中缓释心情…

我看的第一部拉斯冯提尔的电影是《破浪》,印象不佳。我不喜欢故事一开始就将主人公推向绝境,这类情节设计已经用的很滥了,是催泪电影的必杀技,先激起观众的同情心,接下来就描绘逆境中的不屈人性,以此感动观众,令他们瞬间以为自己获得了精神升华。《破浪》确实有不少煽情成分,女主人公的善良没有赢得上帝的眷顾,她的丈夫在意外中瘫痪,令她陷入悲苦,只能凭借荒谬的信念对抗厄运。她坚信自己多和陌生男人性交就能挽救垂死的丈夫。影片令人疑惑的地方是,这个女人所做所为,是牺牲自己,还是自我拯救?当时我的第一观感是前者,因为在剧情里,她所做的都是她的丈夫要求的。正是这样的印象,令我对这位作家导演颇不以为然。我认为他是一个庸人,靠制造悲情来博取喝彩。但看了他的《白痴》后,我彻底扭转了自己看法。这个故事同样有一个陷入绝境的女主人公,她同样有不容于世俗的怪异行为。她跟着一群有反社会倾向的年轻人,到处扮演智障人士捉弄别人,以触犯道德规条为乐。不过在此片中,导演的意图非常清晰地呈现了,受苦的女人所做的一切不是为了别人,而是为了自己。她尽最大的努力是拯救自己,将自己从无边的绝望中拔出来——她的儿子意外死去了。《白痴》是我钟爱的电影之一,它有一种极端迷乱的氛围,电影史上很难再找到第二部能与之匹敌。一个母亲的丧子之痛,本来是值得同情的,却表现得令人厌恶。她像一只蠕虫,随时依附在任何一样东西之上,只为了让自己活下去。这个人形生物,一个败坏了的人,逃避着儿子的葬礼,全情投入在嘲笑人类同情心的恶毒游戏里。她挑衅地告诉观众,眼泪和施舍对于受苦者一无所用,她此刻的快乐就是看见别人的窘态。剔除了《破浪》中多余的煽情,《白痴》拥有一种非常可贵的品质,它使导演尖锐的提问更加简洁:什么是“恶”?假如恶能够从绝望的深渊里救出一个人,它还是恶吗?实际上,这也是拉斯冯提尔作品的钥匙。他追问善恶的界限在哪里,人类如此脆弱,一瞬间就能从“善”倒向“恶”:《破浪》里贞洁的妻子犯了奸淫罪,《白痴》里仁慈的老母亲犯了欺骗罪,而到了《黑暗中的舞者》,本份的单亲妈妈犯了杀人罪。从宗教的角度,这也是约伯式的呼喊:上帝存在吗,为什么让好人蒙受不幸,而且还要背负“不洁”的罪名。应该说,拉斯冯提尔的电影是“存在主义”的。通过“极限境遇”说故事,将“死亡”、“灾变”、“劫数”等偶发事件,作为人的命运舞台,以此观照人的自由选择,是典型的“存在主义”的思考方式。眼下这股思潮早过时了,它最大的问题是,将“极端体验”当成了“日常经验”,一个人在特殊情境下展现的人性,被当成了人性的全部。存在主义文学曾兴盛一时,但它们寓言式的写作,带着强烈的道德说教的企图,很快就让人腻味了。不可否认,拉斯冯提尔的作品有同样的缺陷,一种知识分子腔调,不免矫揉造作。但假如拉斯冯提尔仅止于此,他不可能吸引我,我也不会对他的每一部电影感到好奇。实际上,就像所有第一流的作家,他有一种特殊才能,那就是对人物的心理有惊人的洞察力。我甚至毫不怀疑,他有过非常不幸的经历。他崩溃过,他知道那过程,他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其实,那种感受我也有过,一脚踏空,不停地坠落,像是永无尽头,然后你很想抓住点什么,阻止自己下坠。我曾经有过那种极度沮丧的时刻,爬到楼顶,望着地面,想纵身一跃,不是想死,而是想让地面托住我,助我摆脱久久悬空的痛苦。这种隐秘的心理不容易描绘出来,拉斯冯提尔却很成功,他通过描绘女主人公伸手紧紧攥住点什么,呈现出了她们心中的无底深渊。《白痴》里,那个丧子母亲的描画最为精确,当时我看的时候,立刻想起了一件往事。我在国企工作时,隔壁办公室有一个中年同事,平时沉默寡语的,也没什么来往。突然有一天他跑到我办公室,和我聊起天来,神叨叨地,讲的净是公司里其他同事的闲话。这种话题,我完全插不进嘴,但他很兴奋,一个人说个不停。很多话还说得十分刻毒,不胜其烦,简直到了想让人拿拳头塞进他嘴里的地步。正当我想着如何找个理由退避,他突然停顿下来,说,哦哦哦哪个明天我回老家,我妈死了。然后他就平静地走了。我清楚记得他的表情,就像《白痴》里的那位母亲一样,嘴角永远挂着虚弱的微笑,有点谄媚,有点奸猾。不幸是邪恶的近邻——拉斯冯提尔电影总给人留下这种印象。这是不容易消化的观点。在弱者的悲惨故事里,人们总是期待有人性之善,有仁慈和慰藉,但拉斯冯提尔不愿满足他们,执意给他们看相反的东西。即使那部大众最受落的《黑暗中的舞者》,拉斯冯提尔在商业考虑之余,仍然留下了自己恶狠狠的印记。他不满足于让女主角受病魔折磨,还让一个警察趁人之危,欺骗她、掠夺她。弱者无人救助,反倒成了有血腥味的肉块,引来了饿狼。这种人性本恶的逻辑,到了《狗镇》可谓发挥到了极致。一个落难女子来到一个“淳朴”的小镇,她尽力讨好这里的居民,以便融入社区。但很快小镇居民的伪善暴露了出来,每个人都试图在她身上压榨点什么,女人羞辱她,男人强奸她。连她那个自命“洗涤人心”的作家男友,出卖她时也毫不手软。在这个貌似与世无争的地方,每个人都潜藏着惊人的作恶能力,弱者的出现只会被吞噬,就像受伤的动物被扔进了狼群。片中女主人公受到的蹂躏过于残酷,令其扮演者妮可基德曼十分困惑,她质疑拉斯冯提尔是不是仇恨女性,不然为何他总是热衷于描绘受苦受难的女性,让观众看她们困窘时的丑态,以及被欺凌时的无能为力。妮可基德曼很敏感,她意识到了拉斯冯提尔身上的病态,但她弄错了一件事情,拉斯冯提尔电影里的女主人公,并不是“女性”,而是他自己。拉斯冯提尔患有各种奇怪的恐惧症,对“生命无常”十分害怕,例如不敢坐飞机等等。1995年,他的母亲去世了。可以想象当这种不测的灾祸真的降临了,他最害怕的事情发生了,他是多么地煎熬。正是经历了这一变故,才让他有了“良心三部曲”的计划。这一电影系列中的三个女人,都是在宗教之外寻找自救之路。她们选择的不是宗教,却付出了教徒般的虔诚,同样达到了某种浑然忘我的境界。或许是慰藉,或许是麻醉,总之起到了镇痛作用。拉斯冯提尔也是这样,电影就是他的宗教,他甚至也有自己的“十诫”——著名的“Dogma’95”。他拍电影就是为了自救。《狗镇》虽然被视为政治电影,实际上一脉相承,拉斯冯提尔仍在讲述自己内心的崩溃,只不过这次牵涉到他的政治信念。他曾这样解释自己的政治立场:年轻时信过共产主义,现在仍是左派,却不是社会主义者。这种说法很有趣,他显然经历过层层蜕变,以前还能说是具体的某主义,现在只能说是笼统的某派系。假如《狗镇》谈的是政治,女主角所经历的不就是政治观念的重大转变吗?她来自大都会,是富有的黑帮老大的女儿,但道德良心令她觉醒了,她不再贪恋安逸的生活,选择了逃离。可是来到平民的世界,她的天真遭到了报复,原来善良的老百姓不善良,良心的文化人没良心,这些人个个如狼似虎,贪婪又自私,根本不是社会的进步力量。以前以为他们安分守己,虽然弱势,却有着更高的道德水准,但作为遇难者进入到这一群体,却成了他们争先撕咬的猎物。最后,女主角再次觉醒了,原来“弱者”凶残起来不亚于黑帮,所以当顺民变成暴民,就该对他们痛下杀手,以恶制恶。这部影片的结尾很决绝,世界黑漆漆一片,只有杀戮闪耀着光芒。当一个左派不再鼓吹“真正的善”,转而宣布“全面的恶”,他恐怕已经不是合格的左派,因为他已经彻底撕掉了自己的伪装。除了反对一切,他无路可走,最后必须连自己也反对掉。或者这么理解吧,《狗镇》是拉斯冯提尔政治信念的大溃败:以道德完美主义始,以道德虚无主义终。而虚无之后,失去了一切意义,只能堕入深渊。拉斯冯提尔垮了,陷入严重的抑郁症。左派情怀将他领到了虚无之中,并没有带给他新生,反而将他推到了地狱的下一层。《反基督者》是他精神康复后的第一部作品,当然其内容毫无悬念,就是他对这次精神崩溃的书写。影片回到了“良心三部曲”的叙事,以一场意外劫难作为起点,将人物推到“极限境遇”当中去。这次是一对夫妇,他们在床上作爱的时候,孩子在自己房间醒来了,独自爬上窗台,结果从楼上摔死了。看起来应该是两个人的哀痛,实际上它与“良心三部曲”一样,讲述的是一个女人的崩溃和拯救。电影里,孩子的父亲是心理医生,他很快克服了丧子的悲伤,接下来要将妻子从愁苦中解救出来。但这个男人的设计蛮奇怪,他过于冷静,既不像孩子的父亲,也不像女人的丈夫。当这个女人想通过做爱舒缓自己的焦虑,他断然拒绝:不要操你的心理医生。联想到拉斯冯提尔刚刚度过一场抑郁症,可以断定,他借助这对夫妻的故事,讲述他自己和心理医生的故事。在他过去的电影里,女主角是他本人的写照,这次不例外。不过,微妙的变化还是有的,之前他都是讲一个人的自救,这回则有了心理医生。有了专业人士会更好吗?这就是整部电影的悬念。当然,熟悉拉斯冯提尔的人猜得到结局,正如片名“反基督”所暗示的:世上没有救世主。影片从片名开始,似乎就在暗示某种宗教论辩。整个结构,则让人想起了齐克果的存在哲学,从“审美”被中断,到“伦理”的承担,最后抵达“信仰”之地。但我认为,这些都不重要,不过是些陈腐的修辞,知识分子经常用来装深刻罢了。相反,这些东西成了障碍,影响了作者的自我表达。拉斯冯提尔过度使用它们,反映的是他内心的枯竭,而不是创造力。片中分“悲恸”、“痛苦”、“绝望”三个章节表现心理崩溃的历程,其意图很明确,却缺乏足够的细节去支撑。拉斯冯提尔试图探讨自己的恐惧症,其中有一个段落,女人向丈夫说起自己的神秘体验,有一次仿佛听见了孩子的哭声,就疯了一样冲出来找自己的孩子,结果看见他安然无恙地自己玩耍。丈夫告诉她,这是幻听,但女人拒绝承认,她认为这是命运的征兆。两人的争吵甚至变成了扭斗。从女人这边看过去,心理医生是冷酷的自大狂,对世界的神秘力量缺乏敬畏。这也是拉斯冯提尔的视角,他实际上在用宗教的宿命论,逃避着心理医生对自己的恐惧症的追问。他一直声称自己害怕任何东西,唯独在电影里才勇敢,但他没有勇敢到剖析自己的恐惧症的地步。他的恐惧症背后一定有故事,但他从不提及。本来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他还是放掉了。结果,这是又一部拉斯冯提尔的常规电影,只是语言更晦涩,场面更惊悚。该片再次探讨了不幸与邪恶,这个话题他始终不肯放下,而这一次似乎有了答案。全片的重头戏是最后一章,名为“三个乞丐”。乞丐,低贱者,即人的动物本能。电影用三种动物表示,鹿、狐狸和鹰,分别是胆怯、狡诈和凶残。在这一章节,男人找女人探讨她的一本书,里面收集了很多屠杀女性的历史资料。女人说,女性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她的身体是由“天性”控制的。男人非常震惊,指责说,你研究的资料都是说邪恶的事物迫害女性,你却解读为女性本身是邪恶的?你不批判邪恶,反而与之为伍?女人没有否认,只是闪烁其词地说,我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后来,男人再次穷追猛打,告诉女人,“邪恶”是你的妄念,而不是现实,焦虑会让你做一些平时你不会做的事情,但是这不是你的本性。女人不置可否,又含混了过去。但从此剧情急转直下,男人发现,这个陷入丧子之痛的母亲,竟有奇怪的虐子行为。然后,像是为了向男人证明自己是邪恶的,这个女人突然爆发了:砸晕了男人,用绞钻钻透他的腿,穿过一个杠铃。到后来还要自残,剪掉了阴蒂。这一章节令电影备受抨击,许多论者认为这是极端男权主义的表现,用血腥残暴的场面来宣扬“女性本恶”论。但就像妮可基德曼一样,这些评论者都被表象蒙蔽了。因为,这个女人就是拉斯冯提尔。这个有严重心理问题的导演,他像女人一样脆弱和敏感,也有着许多压抑心头的秘密。这一段落,实际上是他第一次非常肯定地表达这个观点:受苦的人是邪恶的。之前在他的作品里,不幸与邪恶总有着某种联系,但从未真正引向过这样的结论。当然,这个结论惊世骇俗,注定要遭到反驳,像那位心理医生就反复指出,邪恶造成受苦的人,而不是相反。不过,对此拉斯冯提尔立刻予以回击,他让电影里的女人——他自己的化身——用实际的残暴行为做了更强硬的回答:我知道受苦的人是邪恶的,那是因为我就是受苦的人,我就是邪恶的。不过,虽然拉斯冯提尔承认自己的邪恶,却并不认为自己是最邪恶的。接下来,在电影里,他让心理医生掐死了自己,并且放上一把火,毁尸灭迹。这是恶毒的讽刺:心理医生没有救人,反而杀了人;他本来不相信世上有邪恶,最后竟然去扑灭邪恶。拉斯冯提尔说,看看吧,这个心理医生才是最邪恶的人。当凶手以胜利者的姿态,一瘸一拐地走出欲望的山谷,又有一个新的讽刺降临到他头上。本来他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一瞬间却凝固了,因为在他面前,一下子出现了无数的“女性”。他刚才杀死了一个,现在却涌现更多。显然,拉斯冯提尔没有死,他有千千万万的化身。这个结尾非常糟糕,除了一个病人对心理治疗的阻抗,它什么也不是。拉斯冯提尔还是不够勇敢,从心理的角度,他不敢面对自己的病态;从伦理的角度,他不敢面对自己的邪恶。为什么受苦的人是邪恶的呢?他始终没有解释,只是用“人性本恶”或“原罪”搪塞了过去。一个人将所有人(包括他自己)看得如此丑恶,一定有经验性的起源,来自某处隐秘的心理创伤。或许,某一天在拉斯冯提尔的传记里,我们能够找到答案。但目前来说,这是我仍然期待他的下一步作品的理由。我太想知道他还能说些什么,在他终于承认自己邪恶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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