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匠级的大师对决，夹插一出古典版《完美陌生人》

整片气质令人联想起李连杰的《精武英雄》，真是意料之外的事。同样快速剪辑、精彩绝伦的武戏，同样由拿过世界自由搏击冠军的周比利出演最终大Boss，同样男二号喜欢上一个妓女。不同的是，精武英雄94年上映，而本片是89年的作品，前后相距五年。不同的是精武英雄讲家仇国恨、民族大义，兼论武道，格调稍高，是由陈嘉上的个人品味所决定。而本片没有以上因素，人物都来自社会底层，他们的日常不过是苟且渡日，能有些情情爱爱就很幸福。谈不上什么格调。不同的是，精武英雄散发出来的气味是严谨的、一丝不苟的，有时甚至是刻板的、教条的。它是李连杰一个人的电影，李连杰是核心，李连杰是中枢，缺了李连杰不行。而本片人人都是主角，人人都有戏，是网状结构，去中心化的。故而浑身上下散发的气味是散漫的、天马行空的、随心所欲的，台词对话诮皮可爱，古灵精怪，洋溢着武人身上朝气蓬勃的气息。两段感情处理得尤其不俗。一段是利智陷入孙越与洪金宝的围追堵截，前者是死缠烂打但人老珠黄的师父，后者是体壮如牛的大师兄，这道选择题并不让人为难。利智半夜潜入大师兄房中，正遇老师父气势汹汹前来问罪，危急中躲进师兄被窝中一场戏，颇具看点，翻转效果令人捧腹。另一段感情更是重头戏。袁洁莹在街头偶遇黄包车夫莫少聪，互生情愫。这一段戏处理得节奏极佳，干净利落，简直是一出教科书式的民国言情戏。也许正因为感情戏拍得过于细腻，让人出戏，出了武侠的戏。导致“武打片”的烙印不那么鲜明，导致风格有些柔糜，导致观众不太好定位。风格的准确与嬗变是一对矛盾。准确与否依赖于作者对现有素材的把握，而嬗变与创新则更依赖于对新颖素材的理解。其后清纯玉女的身份不幸被卢冠廷识破。隔日卢冠廷在饭桌上劈面重遇袁洁莹，各人心理借由面部表情刻画。十分微妙。卢氏欲言又止，袁洁莹的尴尬，林正英在一旁瞎掺和（“别吞吞吐吐的，就是放个屁也好啊。”“哎哟，你可真是放了个大屁啊。”）活脱脱是一出古典版《完美陌生人》。直到最后利智苦口婆心的数落男人们，两条淡扫峨眉戚戚惨惨都是戏。利智：“老实说如果不是运气好，我也可能会去做妓女。”卢冠廷（不知道好歹地）应声：“好好。”利智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甩手一记耳光打在洪金宝脸上：“好你个头！”又打错人了，笑惨。整片气质笑中有泪，苦中做乐可见一斑。往往在紧张的气氛中突然夹插笑料，令人防不胜防。比如最后一场决战戏，一边刻画诸位打手满脸横肉，气势汹汹，一边刻画他们刚吃了饭打着饱嗝，有人嘴里还“反刍”着菜肴。金宝不知不觉也咽了口水，细节诙谐。比如金宝与周比利肉体交缠，互饱老拳，正你死我活之际，周同学突然竖起拇指，来一记“月工门插秧”。暴场。当然最精彩的动作戏是在赌场中，洪金宝与刘家良的对决。两位都是宗匠级的人物，硬桥硬马，拳拳到肉。身形架子到位，一笔一划都交待得清清楚楚。快时极快，慢时极慢。打得高级，看得愉悦。剧本照顾到两位台前与幕后的地位身份，分寸拿捏得刚刚好。实在是影史上不可多得的动作戏，随着刘师父的逝世，洪金宝的老去，这样的段落以后是再也看不到了。林正英客串了一位大排档师父，枕着菜刀睡觉。直觉告诉人是位隐姓埋名的绝世高手，一定会在关键时刻出手相助，逆转乾坤。哪知道……PS：国语版插曲竟然是《再回首》，这么文青，这么怀旧的曲子居然出自一部武侠片？居然出自卢冠廷之手，失敬失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