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一个真男人的对话

现实中的齐漠祥(齐漠祥饰)教练更加平静、温和。面对百老汇2号厅满坑满谷的小清新和黑木耳，他缓慢、尽量清晰地回答每一个问题，无论他是否喜欢这个问题，无论他是否在面对媒体和现场见面会时已经把这个答案重复过几百次。我在现场没有获得提问机会，于是在2层问了他几个有关拳击的问题：我：您是如何获得WBC次羽量级挑战资格的？齐：因为我的成绩在大陆职业拳击界始终排名第一，即使是在退役后也还没有人能超过，因此我就自动拥有中国区的挑战资格。我：也就是说，您退役这几年来，次羽量级一直没有人顶上来。齐：是的。打职业的人太少。我：您在赛前的恢复训练用了多长时间？齐：大概三个月多一点。我：在片子里看到您的训练条件不是很好，训练员也没有经验，您在赛前认为自己的状态恢复到了几成？齐：五成都不到。因为我已经退役好几年，身体状态一般，加上各种条件制约，以及我在昆明集训时脑部受到了重击【指左侧内耳部位】产生震荡，所以赛前恢复训练效果并不好。但我还是很想打。我：您的对手松本章宏是一个技术比较全面的选手，而且他身高臂长，比较有优势。我在片子里看到，您在被KO三次之后放弃了比赛，您认为主要原因是？齐：最主要还是体能，体能跟不上，打起来就比较吃力。松本章宏那时刚刚20岁，比我年轻了十多岁。他的体能非常充沛，在进攻和防守上都比我强。技术上倒还好说。我：第一回合结束前的KO，从我看来有一定的偶然性。齐：是的。当时已经倒数，他一个直拳过来，我后闪，没有到位，拳头在下巴尖【指向自己右下巴边缘的位置】擦了一下。但是然后就没有保持住平衡，裁判马上过来开始数秒。这就是第一个KO。我：这对心理上产生了比较大的影响是吗？齐：是的，因为第一回合大家都在试探。突然之间没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你坐在地上，然后看到裁判开始计数了，心里很疑惑：这怎么可能？战术、信念，都会动摇。对方无论是幸运拳也好或者是其他原因，看到对方被击倒，他的心态就会发生很大的变化，会认为“我能赢”。我：松本章宏进攻线路多变，我从片中看到第二和第三次KO都是摆拳造成的。齐：是的，他的摆拳很厉害。到第三局之后我就已经没有意识了，包括你在片子中看到的我趴在绳子上，实际上那些都是后来我看回放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对于怎么输的，怎么走下擂台，完全没有记忆。打完比赛当晚就开始发烧，后来还是摄影师和身边的人把我送进了医院。我：职业拳击手的辛苦别人无法体会。齐：是。但我习惯了。我：我能看出，您非常热爱拳击。最后一个问题，您看过这部片子之后，会给这部片子打多少分？齐：呃，我看这个片子，就是在看我自己。我给这部片子打85分。旁边的观众A：那失去的15分在哪里？齐：首先，没有人是完美的，这是有关我自己。其次，如果说有不足的地方，也许是一些有关情感的方面，没有完全表现出来。但导演、制片人和摄影师他们非常非常努力，他们希望能够把我们所经历的事情都原原本本地展示出来，从这点上来说，我认为他们已经做到满分了。关于拳击的事情他们拍得很努力，很完美。旁边的观众B：齐教练您经历过举国体制，也经历过职业生涯。您认为职业竞技体育要得到进一步的发展，最关键在哪里？齐：最关键是钱，有投入才能有价值。你看到世界上的竞技体育大国，美国中国俄国，都是经济大国。竞技体育其实就是经济体育。我们这批人都是从运动队过来，然后因为各种原因，走上职业道路，结局也不太一样。中国职业拳击运动发展晚，没有形成体系。我打赢第一场职业比赛奖金2000块。如果有一个好的起点，有人给这个运动来投资，能让人们对拳击感兴趣，把它的环境一点点变好，这样之后可能会有进步。齐：你看到我的学生们。他们都是从凉山最穷的地方走出来，希望用拳击运动改变命运。你看到电影里，其中两个尝试了，但是没有成功。他们全力去做，但是没有钱支持后来的发展，就要认命，屈服于生活。这是很现实的。缪云飞(缪云飞饰)没有再从事拳击运动了，何宗礼(何宗礼饰)现在和我一起，在我的队里当训练员。我也跟他说过，如果你想挣钱，我找我的朋友们，给你找一个工作，但可能和拳击运动就没有什么关系了。他思考后觉得自己还是喜欢拳击，就到我这里来了。我：非常感谢您，齐教练。您是一个真正的，了不起的男人。齐：谢谢。我和他握手，并拥抱了他。他的手并不坚硬，而是温和、干燥而富有弹性的。这个小个子男人手里捧着一束花，静静地站在聚光灯下时露出的笑容，是我今年在北京看到的最诚挚、也最真实的微笑。【以上内容根据回忆整理，可能不尽完全；部分内容可能存在意义偏差，文责自负，谢绝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