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欧吉桑，老龄化社会的美好童话

发表于澎湃2015.7.4就在英国两个刻薄毒舌的基老伴带着自己的一帮“老伙伴”重回大众视线的同时，近邻日本的荧幕上，《三个欧吉桑》也带着各家老小，悄悄杀了回来。日本电视界并不流行续集和多季预订，但是《三个欧吉桑》第二季的出现，却早在大家的预料之中。“三个欧吉桑”的故事源自日本人气轻小说作家有川浩的同名系列，小说迄今为止出版了两本。故事的背景设置在小城市的一条普通商业街上。一切要从街上的住户、大公司供职的清田清一(北大路欣也饰)退休说起。本就因退休心情落寞的他，在当晚的庆祝会上又因家中道场的去留和儿子儿媳闹出不快，一气之下愤而出门。他找到自己儿时好友：开电器修理店的有村则夫(志贺广太郎饰)、开居酒屋的立花重雄(泉谷茂饰)一起把酒言欢。三人追忆童年往事、感叹世风日下，突发奇想决定组成夜间巡逻队维护社区安全。于是，“史上最高龄的正义战士”宣告诞生。2014年冬季档，东京电视台将这位“国民作家”笔下的夕阳红故事改编成电视剧。剧集的内容高度忠实于小说，一季8集，每集一个独立小故事。看似平静的商业街上，却也案件不断，从以老年人为欺诈对象的不法商家，到虐待学校动物的中学生、恶意破坏的纵火犯。他们甚至还遇到了专门挑老妪下手的结婚欺诈犯，受害人不是别人，就是感觉不受丈夫重视的立花太太。从解决问题的方式来看，三个老伙伴多数出马都是最简单的“以暴制暴”。如果单看惩恶扬善的段落，除了正义战士从美少女变成欧吉桑，《三个欧吉桑》和多年前流行的动画片《美少女战士》，套路上并没有多大差别。动画片里每集都有经典的水冰月变身，《三个欧吉桑》里三个老伙伴的出场也总是如出一辙。美国西部风的背景音乐响起，在一片幽幽的蓝光中，正义战士踏着沉着缓慢的步子逆光走出。武戏的效果基本上可以概括成”五毛钱特效”，被阿则电击后的坏人，总会在半空中飞过，躯干处覆盖以夸张的白色漫画骷髅图案。打斗总会以清一对恶人的当头一棒告终。剑道高手清一、柔道猛士阿重、擅长用电击的阿则，三个各有所长的大叔，每次都能杀得对方跪地求饶。这部电视剧吸引人一集集看下去，并不在于五毛钱的特效、没有悬念的动作场景，而在于并不常被搬上电视的老年人生活。多年走低的生育率加上不断增长的平均寿命，使得日本成为世界上人口老龄化最严重的国家之一。2005年，日本人口老龄化率已在世界发达国家中位列第一。据预测，到十年后的2025年，日本老龄人口将达到25％，即意味着每四个人中就有一位老年人。这一趋势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将持续，到2030年和2050年，日本老龄人口比再将分别达到30%和40%。日本电影中对这群社会重要组成体的描绘并不算少。无论是山田洋次的《弟弟》还是石井裕也的《我们的家族》，一个家庭的变故总是从家里老人的状况变化开始。今年登陆北京国际电影节的《真幌站前狂骚曲》说的虽然是两个年轻男人的生活，但他们的生活中也是哪里都少不了一群彰显自己存在感的老人。劫持公车的老爷子大喊的一句“不要瞧不起老年人！”也许喊出了很多老者的心声。刚刚在上海电影节露面的长达三个小时的《0.5mm》，也向人们展示了被遗忘的老年人隐秘的欲望。甚至十多年前，犬童一心就拍过一部电影《彩虹老人院》。人们看惯了年轻的爱恋，但出现在这部同性爱题材电影中的，是一群与浮华告别与秘密作伴的孤单人群，是早已皮松肉驰、与病魔你争我夺的身体，以及备受孤单考验的心灵。即便向前回溯十多年，日本大银幕上老年题材也从未断档。在此映照之下，一直被青春、白领、美食统治的小荧幕，在与时俱进方面显然早已落后。比起电影中常常陷入落寞与无用的老年人，三个欧吉桑惩恶扬善、无往不胜，看似是生活的赢家。然而他们也不免落入生活的现实与琐碎中。清一的妻子与儿媳互相争锋相对，极尽拆台挖苦之能事，让他感慨家中常剑拔弩张似“修罗场”。阿重是典型的“糙汉子”。对相濡以沫几十年的老伴儿，他即便心怀爱意也从不在嘴上透露，以至老伴儿差点因为一点甜言蜜语就上了结婚欺诈犯的圈套。至于阿则，逼仄的店面、破旧的衣裳似乎能够说明家庭生活的拮据。中年丧偶的他，一直又当爹又当妈把独生女养育成人，即便遇到想与之重新开启生活的人，也不免因为女儿的原因思前想后。三个家庭各自的生活烦恼，与饱受顺手牵羊之苦的书店、打工者们明争暗斗的熟食店一起，构成了商业街汲汲有烟火气的生活图景。《三个欧吉桑》的第一季拍得中规中矩，发现问题、解决问题的思路更近似于“老年人防范犯罪指南”。只有到第一季的最后两集，一个山寨“三人组”出现之后，故事才变得有趣起来。起初“山寨”并非有心之举，但在误会之下，三个并不得志的废柴大叔陡然收获了社会的认同、家人的关心、自我的认同，于是就一路将错就错，险些赔上了一把老骨头。正牌出现力挽狂澜的结局，除了给观众朋友上了一堂朴素的诚信课，更让一直脱不开家长里短的剧集，最终拥有了一点浪漫主义的英雄主义色彩。相比第一季，今年春天三个大叔的回马枪，杀得人情味得多。为了保护旧屋不被强拆而装鬼的小女孩、真心爱狗而把宠物从不良饲主家中偷走的宠物保姆……出现在第二季故事中的主人公，即便犯下过错，也难免博人同情。虽然三位欧吉桑仍少不了大显身手的机会，但这一季中，他们更多时候是运用自己的智慧、阅历和因年龄造就的平和心态，成为事件中重要的平衡支点。比起强壮的身体、过人的身手，有川浩和东京电视台更想放大的，也许是老一辈人性格中坚忍、乐观而又具有协作精神的部分。在急功近利的现代社会，欧吉桑们有情有义、有原则、有担当的为人处事，无疑是老龄化时代带给社会最好的礼物。